......
戴安娜感到无数生灵的记忆流入自己的思想,人类和灰精灵、童年和衰老、出生和死亡、黑暗和白昼、痛苦和欢愉。他们复杂无比的一生恍如一本本翻开的书籍,横亘在她心间,它们任她浏览和翻阅,亦或评注和删改,成为她想要他们成为的存在。她很清楚,这是先祖阿芙罗希尼亚探索的巫术,而今先祖迷失在血脉中,这一切,都会成为她的一部分,进而成为掌握着她的萨塞尔的一部分,最后成为瘟疫的一部分。
瘟疫,由外域邪神发掘的、席卷于远古时代的瘟疫。从世界伊始之日起,这样的瘟疫就不被允许存在,古老神也好,不朽者也罢,哪怕统御主莱伊斯特,也不会用这样疯狂的亵渎来玷辱生灵。而今,萨塞尔做到了,他作为锁链之主做到了,甚至这也不过是伊始。她的意识无法言语,但她能够感觉到一切,毕竟,她就是架在先祖之血和萨塞尔之间的那座桥梁。他是被诅咒者,是恶魔、锁链、腐朽、黑暗、瘟疫,并且即将成为无所不在的存在,没有任何名字能描述他即将成为的东西,他抵达何处,那些疯狂的生灵就会成为他的证明。
恐怖的邪恶灵魂站在她跪下的身影之后,用纯粹的阴影覆盖她的思想,伸展着漆黑的爪牙。被污染的意识好似群星围绕她旋转,其中每一个都在献出自己的全部生命,充盈她令人悲哀的灵魂。一个个没有光明的夜晚接连而至,诉说着从今往后的一百个千年。透过先祖之血带给她的双眼,她看到了无数种可能性,却几乎不存在值得注视的任何希望。
你已经能做到这种事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还不够,远远不够,恶魔答道,我需要更多,更多更多......
你想要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成为你意识的延伸吗?她问。
何必如此担忧呢,戴安娜?不管有多少人成为瘟疫和疯狂的延伸,你都会是我汇聚光芒的透镜。看着这些火种,这些声音,这些群星一样环绕着你飞转的意识,你也可以轻而易举改写他们......难道你不想吗?当我成为无处不在的理念之后,希望算得上什么,历史又能算得上什么?
她的灵魂在延伸,她的思想在失去形体,她的视界随着恶魔越变越广,她的感官破体而出,无视距离和阻碍蔓延开来,裹挟着思想的瘟疫探向每一个方向。从墙壁到砖石,从尘埃的云雾,从树木到草叶,从血肉到灵魂。她感觉一切都在成为自己的延伸,那些风、那些雨水、那些树木、那些生灵,那些腐烂的土壤,还有,那些扭曲的瘟疫源。
她在和他一起失去形体。
她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生灵成为瘟疫的延伸,环绕着她飞转。她看着他穿过空间的壁障和阻碍,像是扎根在虚无里的种子一样生长蔓延,永无休止地扩张自己的存在。群星愈发密集璀璨,仿佛要带走一切希望。
......
千万个生灵的渴望和狂乱汇聚成昂扬的音乐,其中不和谐的声音被他一一改写,融入这一没有钢剑相隔的集合体。当然了,其中还是存在很多顽强的抵抗,仿佛有千百个铃铛用尽全力地击打,扰乱他的曲调。虽然戴安娜将这一切称为思想的瘟疫,不过,她迟早会发现其中神圣的意味,和他一起称其为乐声。
索莱尔在抵抗他的前进,乃至灰精灵也在为这乐声焦头烂额,由术士之王牵头下令组织施咒。但是,那乐声,它已然轻而易举跨越现实的距离,占据它所经过的每一寸空间。锁链和他的结合在加深,来自阿芙罗希尼亚的真理和见证也不断被他汲取,为这乐声提供新的升华。此刻它在赛里维斯的城邦内蔓延,但等他得到钥匙之后,它会在山巅的岩石中鸣响,在大海的最深处歌唱,传遍这个广袤的天球,甚至抵达位于世界另一端的炽热的太阳。他会无处不在,他会延伸到万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