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造主霍然转动眼睛,把目光循着她的眼瞳投向某个无法言说的虚空。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忽然伸出手,利爪穿过她伪装出的血肉肌肤,使得纤长的肢体沿下颌到腹腔都蓦然张开,并从中拽出一根细长的丝线。若非伯娜黛特表情骤变,她可能完全意识不到这是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萨塞尔......”那条丝线竟然蜷曲了一下,“我以为你会走过理性的梯级,亦或被欲望吞噬,结果竟然是这样......”
萨塞尔端详了丝线片刻,然后说道:“我明白了,很感谢你没有杀死她,米伊尔。”
“当然了......我们怜悯这些自虚无中诞生的存在,永远都怜悯。我不会对它怎样的,这正是我们之间的不同之处。”
“有何指教?”
“指教?”邢吏米伊尔似乎在发笑,“不,我没有任何指教,也没有任何敌意。不管你相信与否,这条线仅仅是我要交换给你的知识,萨塞尔。我提出了问题,得到了答复,自然会给出合适的回报。倘若你能收下我满怀好意的礼物,然后在这座浮空的城市里静候未来,我们的友情也许还能持续很久。”
“如果你能代我解决锁链的问题,这事也许还有得谈。”
“那东西让你软弱。”
“这不重要,但一些事情必须得到解决。”
“那你要怎样去做呢?就像你在神尸中沉沦一样重演出相似的结局吗?”
然后丝线又蜷曲了一下,好像它感知到了截然不同的东西。“噢,预知者......虽然我看不见,但这确实是预知者的气息。”米伊尔发出叹息声,“而且还挣脱了迷失之缚......你领悟到了什么?”
“我发现一些事情亟需解决,仅此而已。”萨塞尔平静地说。
“战场无处不在,”它冷笑着说,“就在你沉思的时机,一切都将会结束。待到你终于得到一个可行的考量时,你则只能收获一堆冰冷的骸骨,恰如这位王后陛下的结局。”
“索莱尔......”
“她离死不远了,她寄以希望的东西也离消亡不远了。而这样的结果,和你关系匪浅。”
......
晦暗的世界在眼前蠕动,到处都是痛苦和诅咒,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血腥味,其中蕴含有令人头晕目眩的死亡。罗拉德想要呕吐,他的视线越来越黑暗,每一种感官都在消亡,最终趋向于一种朦胧的觉知,他灵魂正在回应真理的诅咒,回应他越来越可怖的力量。
他的子民们跨越如此漫长的距离,只为得到最终的预言和启示,而他们很快就要得到如他所愿的报偿。他们一路上撕裂了战场,克服了重重阻碍,攀过异族的堡垒,跨进这个孤悬于天穹的巨型城市,而最终的阻碍,不过是一些只能拖延时间的空间咒术而已。术士们跟在剑士后面,以层层叠叠的暗影幽灵为庇护,小心地复原空间,解除这一切扭曲和混乱的空间锁扣。
术士之王又退回了阵型的核心恢复他扭曲的灵魂,但透过异常的空间结构,他们已经勉强可见赛里维斯核心区域的轮廓。军队鱼贯而入,将要在不久后占据这座庞大的巨城。更多异常的空间结构被拉扯开,整个世界的扭曲感都在逐渐平复。
然而他心中蠕动的黑暗依旧无法平复,黑暗的视线里总有模糊的阴影在闪动,仿佛他的感觉不断在梦和现实间重叠。有时候他闭上眼睛,会发现自己蜷缩在洒满阴影的棺木中,有时候他睁开眼睛,又会对面前来历不明的尸体感到怪异。
他无法想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也无法想清楚尸体来自何方,他的记忆断断续续,无法稳定地维系。他无时不刻不在摇头,想要平息灵魂中混乱无序的思想,想要把荒诞怪异的感觉沉入幽深海底,但始终不能成功。罗拉德不在乎这些人类尸体生前是谁,也不在乎他们做过什么,他是灰精灵的皇帝,他要带给族群辉煌,让这些人类一视同仁地成为奴隶。他只在意距离终点还有多远,而他已经死亡得够多了。于是他再次举起那柄受诅咒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