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并不存在区别孰真孰假的必要。”萨塞尔叹息道,“说来奇怪......最初我以为,分离而出的贪婪和欲望能让我重获自由......可等你我二人面对面之后,贞德,我才发觉这感觉源于更加深沉的黑暗,甚至比我以为的还要深远。诅咒.....以及真实,倘若这样也无法解脱的话,虚假的、还有真实的,它们之间究竟有何区别呢?”
贞德面无表情地扭了一下脖颈。“当人走向消亡的时候,真实和虚假之间的区别就不再重要了。”
“那你为何你要掩饰内心的痛楚呢?既然我即将走向消亡的事实意味着区别已经不再重要了,过去之事,不就该烟消云散吗?”
“我不在乎。”她说,“我不能保证我每次都有完美的心理准备,——也许我总是在痛苦、惋惜、悔恨、厌恶,但我绝对能保证,我每次的抉择都不会任何犹豫。”
“你我之间在过去分享了那么多的痛楚,此后你又能找谁倾诉呢?”
“我不在乎,我本来就不该和其它人分享痛楚,我本来也不该拥有什么爱情,我本来也不该找谁去倾诉。正如你所说,萨塞尔,这只是段诅咒而已。它来自比一切更加深沉的黑暗。倘若你不存在,我会永远一个人站在这自行其是的世界上,对我的主祈祷,没有其它任何可能性。”
“看来我确实要死了。”
“有些事情是无法被饶恕的,我......”
突然间,贞德感觉到了,白炽的光辉相继迸发,将许多难以发觉的血红色细线束缚起来,仿佛铁钩剜住不停扭动的蠕虫。格谢尔用力咳嗽了几声,从祭台上往前走了一步。他还是穿着他不合时宜的薄外套,对这段冗长的、不合时宜的对话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们一定会说这么多,也许萨塞尔也一定会尝试不为人知的后路,他都知道,就是这样。
“我来这里,”格谢尔说,“是为了避免任何意外发生。”
贞德对他稍稍颔首。
“很好,让我们继续吧,”格谢尔继续说,好像刚才做出的这事和他毫无关系一样,“贞德,你知道应该怎么做,最后一剑,必须由你来完成。”
“我们都知道。”萨塞尔如此说道,他依旧注视着她,没有移开眼光,格谢尔也一样注视着她,哪怕是牺牲者和目中无人的皇帝陛下也照样注视着她。仿佛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在期待她完成此事,仿佛她在完成一场已然确定的剧幕似得。
这一幕真是离奇到了极点。
“来吧,”萨塞尔继续说道,“你们作出了如此长久的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刻,不管我是否受到诅咒,这一刻都会到来,不是吗?我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反抗的,格谢尔,我确信了这一刻的命运是必将到来之事。既然你们想把我的一切都交给这个牺牲者,那就让它完成吧。”
他走过来,跪在她面前的地上,把头低下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剑从她没有知觉的手指中掉了下去,发出一阵悲哀的响声。但是不可能,当然不可能,她的感情从来不会影响她的决定,从来不会,哪怕是这样的一段爱情。
她的剑当然也还紧握在手中。
“这确实是必将到来之事,”格谢尔在远处说道,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是......你,你只是一段扭曲异常的欲望和贪婪,遭受诅咒,这样的错误必须被纠正。接下来我们会接纳更加好的、更加符合信仰的你,萨塞尔。这样的事情,当然谈不上悲哀,你也不必想方设法来诅咒她的信仰,尝试让她动摇。你知道的,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