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透过雨声传来了频繁的敲门声。萨塞尔听了一会儿,听出来是宅邸原主人的声音,——那个赌博输了钱,不得不找他估价卖掉房产的本地人。
“开门!求您开门,好心人!”那人喊道,“你们俩在里面吗?我浑身都湿透了,我的货物也都湿透了,实在没有地方住!而且,我的妻子和孩子就要从乡下回来了......路这么泥泞,让我进去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
萨塞尔掀开窗帘,又借着缝隙往外面看了眼。透过模糊的雨幕,他在房门前看到落水狗一样的年轻行商人。只见这人牵着一头湿淋淋的老毛驴,毛驴因为大雨耷拉着耳朵,套在一辆小木车上,车上用防水布罩着他的货物,往下淅淅沥沥地淌着水流。
这行商人不停地敲门,显然没有回应绝不罢休。
“你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吗,画地图的家伙?”苏西皱皱眉,显然她觉得下面这人很烦。她眼里没有任何同情心。
“除了把这傻瓜赶走以外,没有其它任何选择。”萨塞尔回答。
“是因为地上这些血和圆环?”苏西又问。
“即使没有地上这些血和圆环,也得把这傻瓜赶走,”萨塞尔压低声音,“——必须把他赶走。”
小女巫眨了眨眼。
“只要你敢把他放进来,”萨塞尔说,“明天他就会带着自己的全家住进来,挂着可怜兮兮的表情博取你的同情。等到后天,他就会想方设法寻觅我们犯罪的证据,把我和你检举到治安官那里去。看看地上这些邪恶的巫术法阵,再想想你包袱里那堆邪恶的毒药。我猜等我们上绞刑架的时候,他会拿着治安官的金钱奖励洋洋自得,觉得自己为了正义、为了家人干了一件大好事。”
“切身体会?”
“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我希望你也能保持恰当的戒心。”萨塞尔示意小个子女巫给他脸上用幻象巫咒,“我得跟你说,这地方好人本来就不多,特别是进过赌坊的人,他们都不能算好人。”
苏西走过来,把食指搭在他额头上,小声嘀咕了几句。
然后,头发蓬乱的老炼金术士涅尔塞掀开护窗板,探出满是皱纹的脑袋,用他阴沉而凶恶的表情瞪向行商人。这是他前些天拿来购买房产的形象。“你要干什么?”萨塞尔用他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敲门的人,“你发疯了吗,欠赌债的白痴?你再敲一下门,真理就会降灾给你!难道你没有看见——房子里的人在睡觉,在至关重要的实验当中吗?滚开!给我滚远点!”
对方露出可怜的表情:“涅尔塞老先生!真的,我非常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行行好吧,求您啦!只要让我稍微住一会儿,应付过去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就没有其它......”
“我他妈才不关心你的傻老婆和你的傻儿子!”老炼金术士萨塞尔声嘶力竭地嚎叫道,“我的实验刚刚失败了,你明白吗!滚开,白痴,带着你的傻毛驴见鬼去吧!”
说完之后,萨塞尔砰得一声关上护窗板,拉上窗帘,收敛了表情。很明显,指望老炼金术士拥有哪怕一点同情心的行商人不知所措了。片刻死寂之后,他以加倍的力气用拳头敲打起来,好似要把门敲坏一样。
“理性点来说,没有人比你更像是坏人了。”苏西若无其事地发表评价。
“那是因为我一开始没有发现你在用这么邪恶的手段启蒙我,等我知道了,已经为时已晚了。”
“既然知道是邪恶的手段,”苏西斜睨过来,“你为何不担忧我会继续谋害你,然后对我报以合适的尊敬?”
“因为你是个理性的人,你知道哪一种选择更有价值。只要我还活着,还跟你有勉强可称友谊的关系,你的收获就会比一具无聊的尸体更多。”
“你说话总有种自成体系的歪理,而且总是非常难听,真是奇怪。”
“如果你多少能有那么一点儿少女心,我肯定会用比较浪漫的说法。”
“又是惯例性地借着谴责别人来为自己开脱,”苏西又评价道,“在你开口之前,我已经猜出来你会说什么鬼话啦。”
“在这个世界上,迅速摆脱罪恶感是相当有用的能力。”
“这句话也和你非常相配,”她点点头,继续作出评价,“我想,这样的你如果进了监牢,等到第二天,我就会被你出卖到相邻的牢房里去吧。”
“你的假设太多了,你应该收敛一下自己过份的想象力。”
“相对而言,你的假设更多,你更应该收敛自己过份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