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琪露这个人物很特殊,过去她是光明神殿认定的裁判所继任者,是能用灵魂歌唱并为一首歌谣赋予生命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名圣人。然而等她背弃了光明神殿之后,这些荣誉,包括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传统观念对她都失去了意义,她甚至不会为此感到骄傲。
作为一个黑巫师,玛琪露是晚期的犬儒主义者。她蔑视世俗的观念,无所谓荣誉、财富、传统和欲望,同时她也不认可任何道德原则。而道德原则,正是早期犬儒主义者譬如狄奥根尼坚持的信条。像条流浪的野狗一样活着就是玛琪露生活的方式,不管她拥有怎样难以想象的力量,这种生活方式都不可能改变,甚至不可能动摇。
在流浪马戏团这个黑暗未知的环境下,在这个肮脏、狭窄、封闭的斗室里,萨塞尔和玛琪露这两人,其实是抛弃了一切往昔的身份的两个人。他们不再是巫师,也没有复杂的情势和思绪掺杂其中,他们俩就是单纯的——牺牲者,以及自私的小丑。
作为无私的牺牲者和自私的小丑,在狭小的马戏团斗室里,萨塞尔和玛琪露这两个对立的人进行了长达一个月之久的沟通和对峙。
在这其中,作为无私的牺牲者,萨塞尔为漫长的追捕和疲惫的生理所驱赶,不得不逃到此处。在这个地方,他失去了一切他能依靠的外在理念,——荣誉和爱。其中他的荣誉来自帝国的犒赏,他的爱来自母亲、来自希丝卡这些年的安慰,失去了这些依靠,他就只能茫然无措地躲在这个让他羞耻、陌生的环境里,孤零零地置身于真实、龌蹉的生活之中。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完全不理解的另一种生活、另一种性格。
此时在萨塞尔的心里有着对帝国的归属和认可,也有对爱、牺牲和崇高理念的想往。他怀着一种责任感,——为了让希丝卡不再为仇恨所困,他把自己投身于当前最危险的处境之中。他肩负的使命来自他自己的道德,他脆弱的人性被战争中的龌蹉磨出了茧子,但总的来说,他还是一个坚持着理想的人。他认为自己并不后悔,哪怕被送进了监狱,他也一样不会后悔。
然而另一方面,他往昔的经历造就了他的无知,他坚持的信念来自他的幻想,来自死板的书本记录,在真实的生活面前,他其实显得极其无知。作为一个拥有地位和权力的帝国巫师,他甚至保守了童贞二十多年,以至于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女人,——若非如此,他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挽救希丝卡的仇恨?从希丝卡离去之后,他们俩甚至没有见过一面。
这种时候,玛琪露就是他的对立面。作为一个犬儒者,她几乎走遍了整个世界,见识过一切的人和事,见识过一切的龌蹉、罪行和丑恶。她理解生活,知道这个世界中的人们在如何生活。她嘲笑一切,对传统和道德也秉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她的心差不多是死的,但在很久以前,她还是爱着一切的,这也是她得以动摇的一点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