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每一个预知都有其实现的可能性吗?”
“我相信每一个预知都有回避的可能性。”伯娜黛特说。
“所以你认为我还能影响她。”
“我确实这么认为。”
“十多年过去了,”萨塞尔只回答说,“我们都知道戴安娜已经长大。从她转身离去走向七城开始,她的抉择,就已经不是你跟我能影响的抉择了。”
她摇摇头,平静的蓝眼眸注视过来,像是要投向他灵魂深处。“我相信每一个预知都有回避的可能性,除此以外,我还相信你能影响任何人。”她说。
“所以这让你不安,伯娜黛特。还是说我一直让你不安呢?”
“从我不在乎自己的处境开始,你就不会让我不安了,不过她除外。”
“你对她的担忧,仍然让你疲于应付。”萨塞尔说。“你本来不会失态的。”
“这证明我有自己在乎的事情,而且我也希望我有。”
“我倒觉得从戴安娜不再是个孩子开始,她就应该清楚认识到怎么照顾自己,认识到自己要怎么做。命运无常,但她总会找到前行的轨迹。她也在走她自己非要去走的路。为此,她必须经受更多痛苦,经受更多比以往还要残酷的磨砺,——说到底,过去她的痛苦都不过是些少年少女的迷惘罢了,其中的死与生、痛楚与抉择根本不值一提。作为母亲,也许你无法把她未来经受的更多痛苦付之一笑,但我认为你只能看着,除非你觉得,你要把她抱在怀里抚慰一辈子。”
“我不会把她抱在怀里抚慰一辈子,我也不必把她当个小女孩。不过,你是例外的,萨塞尔,你对她了解的太深,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让她走向完全不同的路,甚至坠入到深渊中。”
“我已经失去了欲望,失去了爱,——当你还在陪伴我的时候,我是不会对戴安娜怎样的。”萨塞尔伸出手去,从她紧握的掌中取下一朵白百合,“你知道的,伯娜黛特,你对我的情况清楚无比。所以就算你不相信我曾经给你的许诺,你也不必担忧这种事情发生。”
“不,我认为你失去的,只是那些让你犹疑不决的、让你迷茫在道路上无法前进的欲望,还有世俗情爱。当你用超然物外的方式在这尘世间无数人的爱和恨里得到领悟。随之而来的感情,一定会比你过去拥有的感情更加残酷,就像......”
“就像裁缝?”
伯娜黛特点点头。“就像裁缝。”她说,“我看见了,——我能看见你对玛琪露小姐的一吻。过去的日子里,无论你用多么深切、多么真挚、亦或用怎样贪婪、怎样暴虐的方式去抱她、吻她,她都只是面带捉摸不定的笑,像是在欣赏、参与其实和自己无关的一场场戏剧。她永远置身于物外。唯独这一次,她后退了,她失去了平静,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因为你让她想起了你们初次相逢的感受吗?不,不是吧,是因为你让她完全看不明晰了,甚至是惊慌失措了,——你让她想起了她还是个马戏团小女孩时遇到的那位存在。你在她眼里成了一团迷雾。事实上,你在我眼里也成了一团未知的迷雾,我无法把那时的你和现在的你联系起来,我也无法揣测你想怎样。”
“很有智慧的想法。但也只是揣测。”
“不是揣测。”
“不是揣测,那就是判断喽?”萨塞尔摆弄着手里的花束,“这么说来,是谁把这样的判断透露给你了?”
“我还没想好,”她眨眨眼睛,“兴许是你手里这支白百合花,兴许也可能是你刮下去的胡茬。”
他把花朵别在伯娜黛特的发丝间,然后伸出手臂,挽住她纤细的腰弯。她确实很美,其中蕴含着柔和的知性,每一句话都让人心神舒缓。“如果我像这样抱住你,”于是萨塞尔问,“你又会告诉我什么?这支百合花又会告诉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