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纹身师说,“我宁愿继续当卑劣的间谍密探,送毫无防备的傻瓜下胡德之路,怎样无辜的平民、老人和小孩都无所谓。我也不愿意掺和到七城的战事里去。”
“选择是上位者才有的权力,”幽灵鸟掀开门,“连我们渡鸦的头儿也不过是一条可怜巴巴的走狗,你就别误会自己的身份了。”
“我不常误会,不过我常常做梦。”
“白日梦还是少做为好,睡大觉的。像具行尸走肉一样在这片大地上站到最后,这才是我们这种人唯一的路途。”
......
知晓你一切的火焰在你灵魂深处燃烧。
艾希拉如今觉得,萨塞尔才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噩梦。不过换而言之,由一个可怖的噩梦当她的主子,其实还算不错?不,能不错才叫怪了。方才漫长的痛楚是她出生以来经历的最为残酷的折磨,如果有人叫嚣心和精神的苦痛才更可怕,还无法治愈,那她一定要劝对方来感受片刻方才之事。
有那么一瞬间,她宁愿多经历几次当年的灭族仇恨。
她从木匣子的奥塔塔罗原矿里掰下一小块,差不多是一粒豌豆的大小。看着这玩意多少让她心情复杂,胃里也泛起呕吐的欲望。这是由于生理抗拒还是心理抗拒?没什么区别。她把矿石扔到嘴里,放到尖牙之间,像嚼豆子一样嘎嘣嘎嘣把它咬成粉末。她拿舌头把粉末在嘴里悉心舔舐了一遍,覆盖口腔里每个地方,最后,才勉强给咽了下去。
就像在吞玻璃渣。
药到病除,巫术的痕迹和无法理解的诅咒尽数消失,仿佛忽然被撤走,铁棍捅进身体反复戳的剧痛也舒缓下来,紧跟着就消失于无形,不复存在。然而与此同时艾希拉感觉到,嵌在她大腿外侧的金属碎片又开始发痒。裸在皮肤外面的红色锈斑看着像极了烧焦的鱼鳞,尖锐而又寒冷。任性的卡文迪许大小姐总说,把这玩意当药吃对身体有害,然而和抵抗巫咒相比,这点代价简直微不足道。
沙漠的流亡者们都这么干,特别是指望靠杀巫师捞一笔的流亡者。
总比脑子裸露在外面被狗啃要好。
艾希拉站起身来,迎着灰蒙蒙的天空深呼吸,然后喷出一口红雾。虽然它无法彻底根除萨塞尔在她灵魂深处遗留的痕迹,不过只要她还在吞食粉末,这玩意就只能缩成一团,无法往外延伸。
荒谬之处在于,它本来能的,至少在刚才的事情发生以前能。
......
她进门就看到裁判官亚历山大·安德森正往死人脸上钉传单。
听到脚步声,对方扭过脸来和她对视,圆眼镜片反射出一片血色弧光。中年裁判官的身材犹如铁塔,即使蹲在地上也富有压迫力,投下一大片灰暗的阴影,不过至少他一头金发剪得够短,梳的也还算整齐,装出学究气的模样。接下来,他咧出一个难看又病态的笑容:“痛苦的叫唤声还真是可爱啊,小姐。”
“尚不及你勤勤勉勉发传单的样子可爱,中年狂信徒。”艾希拉端详了一阵环绕屋子的法阵,“在由无信者、异教徒和外族构成的城市里装朴实的老学究感觉如何?苦闷得想要从城市边缘跳下去?还是狂躁得想要给自己捅几刀?”
“我的感觉就像在大粪里面游泳,加克人,如果说杀了这个小虫子让我的感觉有什么改变,那就是我终于可以把头探出去,稍微喘一口气。我之所以在这里和你这种蛆虫谈话,只是因为神要求我给予自己片刻安宁。现在,转身出去,吃人的母狼,不然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比如说把你这堆由亵渎和污秽组成的血肉垃圾扔到焚化炉里,烧成至少能对农田做出一点贡献的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