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塞尔梳理着她散开的银发,抚摸着她的脊背,亲吻她的肩头。起初她确信,结束之后他就会离开她,萨塞尔也相信她会在那时离开他。然而他们并未分开,依旧在这片幽暗的虚无中拥抱着,彼此无言,体味着些许难以寻见的温存感受。这里有着一种万事万物都不复存在的静谧,人置身其中,像是能遗忘一切事情。
然后阿尔泰尔从他怀中站起,虽然身上只套了件她在沙漠惯常穿着的棕色斗篷,却显得宁静而神秘,和其他人之间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她的肌肤像是浸透了月光一样,洁白,冰冷,哪怕不穿衣服,也有种映在镜中一般的幽暗朦胧。
“如今迷失在界限边缘寻觅着人心所在的你,萨塞尔......”阿尔泰尔问道,“对这个世界,你还拥有任何过去你曾有过的期望吗?”
萨塞尔说他没有,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生活其中的人们,甚至是巫师们,在他眼中都像是烟尘,和路边的石头太大差别。
“所以你是为了什么而四处奔走的?”
“主要是米特奥拉的要求。”他回答说。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米特奥拉都会比你更在乎身外之事。”
“如果你有任何其它希望的话,也可以告诉我,阿尔卡。我会为你去做。”
阿尔泰尔侧脸端详了他一阵,三四次呼吸的时间里不发一言,只有轻声的呼吸像风一样拨动她垂到膝弯的银发。“没有这样的必要。”她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我不想为一段在幽暗中发生的关系增加任何砝码,我也未曾对自己的作品标出过任何价值。”
“这真不像是你,”萨塞尔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为任何关系增加砝码。”
“人们未必能像他们期望的那样生活,萨塞尔,”阿尔泰尔对他说,“在世俗的世界中我遵循世俗世界的真理,将砝码交给期望着承诺的人们,以求换取信任。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我的艺术和梦幻,在这其中没有砝码,也没有价值,只有流逝的时间本身。”
“看起来你被迫在我身边停下了脚步。在这里,你找到了你想要的艺术和梦幻吗?”
“未必是什么好的艺术,也未必是什么好的梦幻,”她回答说,“不过既然我在无休无止的寻觅中停下了脚步,我就会希望能多休息片刻。”
“睡着的人也总会希望自己多睡一会。”
“那我就是已经死去的人吧。”阿尔泰尔说。
“我明白了。”萨塞尔对她说,“尽管我对此感到相当意外。”
“我并不希望从你话里听到‘意外’这个词,萨塞尔,只要你足够了解我的话。如果有什么时候我呼唤着你的名字,你也呼唤着我的名字,然后我们脱去衣物,彼此之间也没有钢剑相隔,那个时刻一定是除此以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的时刻。当我们分开回到现实,这一时刻就会结束,当我们来到一无所有的幽暗中,这一时刻又刚刚开始。”
说完这些之后,阿尔泰尔就握着手中斗篷的结消失了,萨塞尔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言语。他觉得她就好像是手中不停流逝的沙砾,像是一场充满虚无感的梦,没有拥抱任何人的感受比拥抱她更像是在做梦。当这种如梦似幻的爱情在幽暗中荡漾时,一切都不复存在,他占据了她美丽的形象,然后随着时间流逝又失去她的形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