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相信你能挽救那些人,而这就是你挽救自己灵魂的方式?”
“的确如此。”玛丽亚说。
“打算跟着那边那家伙走走看吗?”幽灵鸟朝鸟毛和她身边的女巫比了个手势,“那个自称是预知者的家伙。”
“也许她确实是,但你们的预知者无法在我身上看到任何东西。”
“真是可惜,”幽灵鸟摇摇头说,“我敢说或迟或早,一定会有好戏在她身上发生。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摆着她这样执着表情的家伙了.......像是个梦还没结束的小女孩。真想看到她被惊醒的模样。”
“她的确像,但我觉得,人们若是能沉浸在美梦中永远不醒来,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
薇奥拉实在回忆不起自己做了什么噩梦,但她总觉得头痛欲裂,仿佛她跟某个人在某些地方死了不止一次,要么就葬身于荒野,要么就溺亡于海底。不过还好,她在现实生活中已经见惯了死亡,不会受到噩梦困扰。
乌格尔特此时正值烈日当空,学徒和老师傅们都在享受七城的节日,地牢的走廊里一片宁静,让她的心情也安宁了很多。薇奥拉不习惯过七城的节日,或者说她就不习惯于庆祝节日,于是她主动要求接过守卫的班次,放弃休假,待在地牢里等候士兵押送犯人。
今天的伙食和以往不同,大抵都是从节日盛宴的残羹冷炙里捞出来的美食,虽然放了一夜,也比监狱里平常的伙食要好得多。递送午饭时,薇奥拉不得不向许多囚犯耐心解释,告诉他们明天没有酷刑,这也绝不是他们临死前最后一餐。抵达她在法兰萨斯的故友阿吉斯的牢房时,他还在睡觉,于是薇奥拉只把饭放在他的小木桌上,转身离开。
过了不久,忽然有脚步声在地牢里回荡起来。薇奥拉照例来到旋转楼梯旁,看到两个士兵押着囚犯过来,——是个本地贵族。他们问她是否有空出来的牢房。薇奥拉回忆了临近的空牢房,接着点头应允,做了个签名手续。
“这女人被怀疑和帝国间谍有联系,把她押到地牢最下层。”
薇奥拉目视乌格尔特的士兵转身离去,他们的言语和举止像极了棕色的机械,令人生畏。她抓住这家伙的胳膊,看到她一身装饰华贵的精锻衣服,只是在抓捕中染了很多脏污和破损。这家伙是个普通的实权不多的贵族,若是更高级别的当权者,她的衣服材质会更好,若是阶层更贫穷,这身衣服会朴素不少。她拖着这家伙深入地牢最下层,黑洞洞的楼梯无法看清台阶,只能听见沉重的脚步声,看着像是在往深渊迈步一样。
“我听说过这里......”陌生的女人用惊惶不安的声音问道,“我会经受怎样的刑讯?”
“像您这样的犯人会从脚腕开始,阁下。”薇奥拉回答她,“圣法拉赫以为,应当先剥落你们行动的能力。”
“为什么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最近很多人因为间谍罪进来,大人,我们都快麻木了。”
“有任何人获释过吗?”
“不常有。”
“也就是说确实有,”她低声说,“我也有可能获释,对不对?究竟怎样才能让我获释?”
“这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薇奥拉回答道,“我只能说可能性不大,我们也不能决定任何事,除非您能打动圣法拉赫本人......我们要到了。您还有一天多时间做心理准备,因为节日里邢吏公会也是不会干活的。我们毕竟还是人。”
“既然你自称还是人,你就不想知道我做了什么,知道他们给我定了怎样的罪吗?”
“不想。”薇奥拉取下钥匙打开牢门,带她进去,给她指出床铺是自己在早晨打扫过的,地板和墙壁也很干净,住下一个人并且提供安然的睡眠绰绰有余。
“我和一个漂亮的年轻人相爱,结果他被发现是个间谍,而我仅仅是他有过一段时间的感情而已。我的丈夫把我交给圣法拉赫,说我和帝国的间谍有联系。我只不过是和他有段露水情缘罢了。难道这也该定间谍罪吗?凭什么要用这种理由赶我出去,用间谍的罪行来拷打我?”
“谁也不能保证您说过什么,大人,枕边人的耳语比您以为的更可怕。也许您该祈祷那个漂亮的间谍先生不会把您交代出去。”
“我确信他是爱我的,远比我的丈夫爱我......”
“每个人刚被关进来的时候都会这么想。”
“你是谁?”
薇奥拉合上牢门,和她隔着铁栅栏对视。她本来犹豫自己是否该作回答,可她看到了不远处醒来的阿吉斯,——他正往这边眺望过来,他迟早会告诉这贵族的。于是她挑了下眉毛,然后答道,“薇奥拉。”
“靠剥无辜者的皮换面包的薇奥拉。”她嗤笑道,“你晚上一定不会做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