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站在了世界表皮的另一侧,”戈索思说,“不过到你能对此发出质问还有很久。也许要等到下个纪元的真理从大地一直蔓延到比司卡更远的地方,也许要等大海完全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统一意识体,也许要等你们的现实都化作支离破碎的噩耗,而你们这些人只能寄居光和影的庇护中。这也许只需要几年,也可能要花上几十年。等那时要是你还活着,你再试着提问也来得及。”
......
大海寂静无声,天气也十分沉闷,似乎宣告着暴雨将至。抵达现世的过程很顺利,萨塞尔未受到任何阻碍,从沼泽那边浮现在船只中时也无意外发生。不过,无论是奴隶,祭司,卫兵还是带他过来的希尔维亚,本该能看到他的人们对他竟完全无法感知得到。
穿过沼泽之前,希尔维亚抓住了他的一条胳膊,也许她认为这样就能在意外发生时不至于失散,她也能感知得到他的存在,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萨塞尔只不过跟她走了几步,她就困惑地松开了手,仿佛她握着的不过是一把空气。一时间,希尔维亚凝视着他,瞳孔却没有焦距。她的视线穿过他的身体,仿佛映入她眼中的只有一艘大船,孤悬在茫茫的冰海中。
和运奴船上的奴隶、祭司和卫兵相比,希尔维亚似乎多了种感知,能在寻常的感官以外发觉他的存在,有时她甚至能找到他的位置。
接下来的一百多步里,希尔维亚能感到自己站在她身侧,落后了她两步,不过待她扭头过来直视自己时,她又一无所获,视线依旧没能聚焦到他身上。自己为何能看到、触摸到他们,他们又为何无法看到、触摸到他?或者说,自己是怎么做到存在的同时又不全然存在的?萨塞尔想不明白,也许人们自以为看到的人就和现在的自己一样虚幻,甚至人们本身就是如此虚幻。
“我知道你还在这边,”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不再回头看他,“如果你还没出什么大碍,就跟在我身后。稍后我要找祭司引路,可能在你看来算不上好人,不过阴影神殿从来无所谓这种事,希望你能把它当作一场意外的经历。”
在自己那段历史中,萨塞尔并未出海去过远洋过,不过在他被坎沃附身的历史中,他对帝国的船舶相当熟悉。希尔维亚抵达的时候船员在吃晚饭,内容相当简单,不过萨塞尔饿极了,这顿饭也因此成了他记忆中最满足的一餐。他们吃了干制的蔬菜,啃了粗劣不堪的面包,还喝了些捕捞上来的鱼做成的汤。没有酒,没有水果,也没有任何食物是新鲜的,然而萨塞尔觉得他吃的一定比在场每个人都要多。可惜当碗变得空空如也时,在场诸人没有一个能意识得到,有人甚至觉得碗从最初就是空的。
人的记忆和感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萨塞尔不禁又困惑了起来。
直到吃过晚饭,希尔维亚还是没能找到她所说的阴影神殿某个的祭司,连神殿的猎犬也不知所踪。她先找到萨塞尔说姑且待在这地方,因为他无法跟得上自己通常的脚步,然后又说她不会走远,很快就会回来。萨塞尔点了点头,不过他完全不知道她是否能感觉到自己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