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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莲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战地医院的生活。夜晚,她有时会和希丝卡聊勒斯尔的事情,有时会和萨塞尔讨论医疗和药理,有时则会莫名其妙地跟他们俩进入梦境迷道,在诡异莫名的荒诞环境里穿行,采摘记录新的植株。但在她看来,最重要的还是白天。
她最初没有去战地医院,只在战壕里用她调制的药膏清洁伤患的皮肤,帮忙临时包扎,有时也会和他们说话,用温柔的话语让他们恐惧的眼神平静下来,也好运往战地医院进行后续处理。鉴于手法优秀,医院的主管理查德托征求萨塞尔意见后朝她发出邀请。那是个贵族出身的军官——中年人,信仰称不上虔诚。说来有趣,信仰越空泛,或是手握世俗权利越多,反而对她越友好,他们不怎么在乎异端与否的问题,只是依靠光明神殿生活罢了。
在白天,她的生活比较单一。有时是萨塞尔顺路给他打下手,有时会有几位黑剑的医生顺途来学习,有时则是希丝卡苦着脸地帮忙——她明明对医理学兴趣不大,却非要学。卡莲问起这事,她说奥塔塔罗矿越来越普及,世界正在迫使她做出改变。
的确,世界在迫使他们做出改变。
但毕竟不是每件事都能让人满意的。勒斯尔信奉光明神殿的医生有他们的想法,本土受巫师影响严重的医生们则有他们的想法,矛盾最大化之处莫过于药材的使用。众所周知,贝尔纳奇斯的黑巫术源远流长,甚至对世俗影响深远,迄今为止,许多镇痛剂和药材都是用黑巫术材料调配而来,——光明神殿统统宣布此乃违禁品。但卡莲觉得,在战地急救上纠结这种事毫无必要。
在一场闲暇时的辩驳里,她讲起一些快速镇痛剂和麻醉剂迄今为止经过的验证,包括药物的作用范围,不良反应以及吸收和代谢,还有安全性和效果。这些都是巫师们在无数年间经过无数次残酷实验的结果。
她将每个条理都尽可能明晰准确地进行说明,尽管发言谦虚,但对知识充满坚决的信任,既没有用那种云山雾罩不知所谓的神秘主义式的胡诌八扯,也没有用当下十字教养的学者们那种死板的经院哲学,——其实她精通此道,也当然能用神秘主义和经院哲学进行辩驳,她甚至能驳倒萨塞尔。但她毕竟觉得,有些事情是不应该用这些东西讨论的。
有很多人都哑口无言,还有些人一脸不知所措,甚至连称赞还是嘲笑都把握不好。但医院的老主管,也是老学者罗札特要求发言。他指出卡莲修士的争论极不正常,他们的辩驳必须二者必居其一:要么就是这些“受诅咒”的植物仅仅属于低级的“机械的”的知识,与形而上的信仰格格不入,那么他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要么就是属于他们真正该探讨的知识——属于辩证法;在这种情况下,就应该按照辩证法的规则进行讨论,把问题提高到纯思辨的角度。
“我知道,”卡莲或,“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修士,我对这些问题也想过很多,但是并非全都是这样。”
“不是这样?”那个平时对待病人慈祥可亲的老头冷冷一笑,仿佛受到侮辱,“既然不是这样,修士,那就请你开导开导我,有劳你的大驾,照你看什么才是这样?”
“不,我没有说到那种地步,我讲的只是它们在药理中的作用,我认为,总而言之......除去真正象征亵渎的禁忌外,知识没有高低之分,只是有些不能用辩证法来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