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奥拉......”萨塞尔停顿半响,才对她说,“你想以哪种身份对我提问?”
“请听我说,老师。”薇奥拉用轻柔的声音说,“那年你教育我、抚养我的时候,你就像我的父亲一样;但我会想,如果是你的孩子的话,我就有很多事都不能去想了。可后来你抛下我离去的时候,乃至你在暴风雪里命令我提着剑爬起来的时候,我又觉得你真的是严苛还不近人情的老师;我会想,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孩子,我就不必承受这么多过份的要求了。但过去,还有现在,你捧着我的脸,给我化妆的时候,把我抱进透明的温水里,给我洗澡,亲手给我编头发的时候,乃至一点点清洗伤口和抚平淤青的时候,我又觉得我是你的爱人;——在我的家乡卡恩没有男人会给妻子做这种事,哪怕是最恩爱的夫妻也不会。”
萨塞尔没说话,似乎不确定她想表达什么。
“我在想的是,我何必把你的身份分成很多种呢?难道既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老师,还是我的父亲,这样不好吗?我和您拥抱的时候,和您亲吻的时候,我想到您是我的老师,我心里甜蜜的背德感就会让我喜悦;如果我想到您还是父亲,越发甜蜜的背德感甚至会让我心醉。”
萨塞尔听到这番话,侧过脸来,看了看她。她在浅笑,笑得很奇怪,甚至让萨塞尔的脸色都带上了困惑,仿佛不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薇奥拉侧仰着脸注视着他。在他瞳中,她的眼睛还是浅绿色的,皮肤皙白,浸过水的柔顺金发湿漉漉地洒在窄窄的肩上,垂落腰际。她看上去就像绘本里美丽的公主殿下,甚至显得温婉和恬静。
尽管她知道这些都是假象。
“请继续听我说,老师。”薇奥拉说,“我想,既然您教我要做黑巫师,既然您教我要独自靠双脚站在地上,甚至不惜提剑说服我,让我在神志不清的痛苦中只靠自己一次次爬起来,那还有什么是我该顾忌的,还有什么是我该遵循的,哪怕是学生对老师的尊敬呢?我想,如果学生要证明自己的合格,还有什么是比成功羞辱老师更好的证明方式呢?”
“这是你为我们当初的约定赋予的新意义?”萨塞尔问,似乎斟酌了一番语句。
“不,老师,我们的约定从未变过。我们会在分别数年后相见,我将会证明我自己,获得您的认可。但是,那时我一直没想通,怎么才是证明,怎么才是您能接受的,怎么才是合格的黑巫师。但昨晚我明白了,证明我的方式不是让您认可,因为那只是一种‘祈求’,您最讨厌‘祈求’,不是吗?那唯有成功羞辱您才是有意义的,这样......哪怕您不愿意,您也将不得不承认一切了,是吗?”
而且将是我逼迫您承认的。
萨塞尔不说话了。薇奥拉用胳膊更紧地抱着他的细腰,体味着他裸露的腹肌抚摸她手指的感觉,体味他像狼一样弓起的脊背抚摸她小腹和前胸的感觉。她所品尝到的报复——小小的报复,以及她所寻见的诠释——使她陶然心醉,也使她变得更有力量,心绪安宁,甚至是喜悦。
真正问出为什么,必须超越所有规矩。
质疑一切,才能在无路可循的世界上前行。
“‘当我们无路可循时,失去目的地的人将会茫然游荡,直至在一无所成里了结生命。除了愚蠢和无能,人类没有更严重的罪行;除了被习俗束缚,人类也没有更可鄙的丑陋。’”薇奥拉用温婉柔顺的语气说,“这是您曾说过的。但,老师......我其实是您的第一个学生,您过去也根本不知道,您这样会让学生走向哪种方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