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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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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壑,连绵不绝,云烟盘旋半山腰。
  
  沉沉暮色将男人挺拔如松柏的身姿隐去大半,侧影之下,气势盎然。浓雾诡异的深山密林中,看不清男人具体神态,唯有脚下作战靴踩着腐败的枯叶簌簌作响。
  
  他独自一人往山脊处走去,停在一个瞭望角度最好的位置,脚下泛黄的草垛证明曾被多次踩踏。
  
  骆弈看了眼自己的坐标点,确认这里覆盖的信号能与人联系上,简短内容,用军区加密文字发送出去。
  
  亦日,几个部落武装力量在某山间发生枪战;又是一天,某首领身负重任,不治身亡;再后,城间发生暴i乱,一群瘾君子当众持枪引起恐慌,被政府官兵镇压下去。
  
  骆弈在寨中躲了个清闲,手里弟兄都觉得自家大哥遭受刺激,正在修身养性。直到蓝晴开车来到寨中,两人待了阵子,听声音能辨别出只有蓝晴一人在哪苦口婆心的劝说,半小时后人家姑娘红着眼眶出了门,任谁劝说也没用。
  
  再然后,老陈被骆弈叫去踢了两脚,骆爷又恢复成原来的做派,只有最熟的人才看出根本不同。
  
  侬都让骆弈带些人去支援盟友,四周炮火连天,真枪实弹扫射丛林,骆弈在旁点起了香烟,满不在乎,替伙伴数起了子弹壳。
  
  “爷,这是真枪。”旁边弟兄惨白着脸,摸不清骆弈的脑回路。
  
  “没事,你乱放枪就行,打不着。”指尖夹着香烟,男人不可一世的姿态持久不便,旁边的橡皮树被枪弹扫射秃噜了皮。
  
  一日这么下来,也懒得跟友军打招呼,收工回家吃饭。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才发现被耍的团团转。
  
  卸下枪支零件,骆弈一层不变穿着那套墨绿色短袖长裤,独自在屋中擦拭着枪上灰渍,老陈上前来汇报情况,又说上次交代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说完停顿许久,屋外鸟鸣叫声悠扬动听,室内静上许多,氛围被拖延的莫名沉重起来,骆弈才缓缓开口。
  
  “我走之后,这里的事都由你说了算。”
  竹椅上的男人继续忙着手上的事,并不没有流露出好多情绪,就像平时吃饭聊天一样,语气轻松。
  
  听完,老陈身躯僵硬几秒,再是恍然醒悟般瞪大眼看着眼前的骆弈。肺腑中憋着那口气从喉咙中呼出来,再是酸楚的湿了眼角。
  
  紧接着,骆弈完全没个准备,只见面前忠心耿耿的手下,突然躬身“嘭”的一声,双腿折叠跪在木质地板上,他擦枪的手也轻微抖动。
  
  他最怕见到的,便是这种场面。
  骆弈拉着人起身,故意露出不悦之色:“干什么呢你,我坟头还没长草呢!”现在跪拜实在太早了,他也不愿意给人这个机会。
  
  “老大,你真的要走吗?”老陈双唇抖动。他是个粗老爷们,但这辈子对他好的人都会记在心中。
  
  骆弈抬了下眉梢,还是那句话:“要走啊,不然媳妇儿真得不要我了。”
  
  老陈不是个傻子,他更清楚骆弈不会傻着去送死,这些日子发生那么多事都能相安无事,他们老大更是洪福齐天。
  
  说不定,这些事还真跟自己老大有点关系。但是他不会说出去,只会把这个猜想永远烂在肚子里。
  
  他胡乱摸了把脸上的水渍,颤颤巍巍的起身又忍不住主动拥抱骆弈。
  
  “我带出来的人可从来不会哭。”
  “不哭,我这是被风吹的迷了眼。”
  
  老陈抬头望着房梁,这里的建筑都是他们一手建造的,梁上还有自己钉的钉子。
  “那你还会回来吗?”
  “不会。”
  
  骆弈的回应极为决绝,如果不是为了更多人的和平生活,谁会愿意来到这里。但这里同样生活着太多赖以生存的普通百姓,他们离不开这里,也同样热爱这片土地。
  
  他伸手拍了拍老陈的肩膀,给对方一个盼头。
  “这辈子还这么长,你得好好活着,我们总有机会再见面。”
  “好!”老陈咧开嘴笑,他只知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福星,而福星要走了,未来将靠自己和余下的弟兄一同努力。
  
  骆弈从抽屉里找到一份准备多时的礼物,掂量着送给对方:“以后结婚,可别说我没送礼。”
  东西不贵,这是骆弈在集市上买的玩意儿。但是只有老陈明白,骆弈给他的东西难以用金钱估价,几乎是把这里拥有的都给他了。
  
  “侬都老爷那边……”虽说骆弈这么一走轻松了,但是这些人际往来不可能这么容易断的。
  骆弈听完这话反而一笑,往阳台方向走去,望着辽阔的密林,回头说道:“我走了你们就去新的安置点,这片森林已经不安全了。”
  
  他不知道这次会有多少伤亡,但可以确定的是绝不会比五年前少。而那些近日消损的武装力量又能抵挡多时,供货链全乱,大局已定。
  
  “那些不愿走的你也不用劝了,不是一路人。”仁至义尽,情谊到头。
  
  人生本就是个选择题,对错在己。
  
  -
  
  苏念柒现在除了不能立马打飞机离不开这里,她在尹家的自由活动已经可以不再被很多人监管着。与此同时,她还在花园篱笆墙发现一个阴森森的密道。
  
  听单屠说尹泽棣这个老变态在赌场旁边十几条狼狗,每日吃肉上百斤。只是自从她来了之后把那些畜生养到了别处,怕半夜惊扰到她。
  
  她当时听到这事还有些不可置信,养在赌场旁边干嘛,吃人吗?单屠不回答,可能真有这么回事。
  
  至于发现那条密道也是苏念柒捡球的时候发现的,平时是被限制打扫的区域,此处杂草丛生,苔藓密布,贴近点还能听点水滴声,从里往外源源不断灌出阴风。
  
  她胆子没那么大,不可能冲动走下去,还没待上两分钟,后头来的人倒是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男人此时也穿着一身运动装,见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傻的苏念柒,再是往后瞟了一眼,有些皱眉谁处理的事,怎么就被她给看见了。
  他前倾身体,伸出手来想拉人起来,却吓得苏念柒节节后退,炎热的天气里还打着冷颤,好像又回到起初的模样。
  
  “这就是个地窖,天气太热很多东西藏在地窖里,里面还有很多红酒,要不要下去看看?我陪你。”尹泽棣眯眯眼睛,露出一抹不适合出现在他脸上的温和笑容,硬是拉着苏念柒起身。
  
  苏念柒也不打破烧锅问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没这个胆量真陪人下去。这话真假她清楚得很,谁会在人没开口就解释一通,她不过分好奇,这事就跟自己没有关系。
  
  “我就说这里好凉快呢!”她拍着屁股上的灰尘,把球放在球拍上掂量。
  再是问尹泽棣:“你要玩吗?”随后传递给对方,并不想再进行下去。
  
  人走后,尹泽棣才收起脸上虚假的笑容,让手下严格处理谁办的好事。
  
  这事又过去两天,苏念柒还是跟没事人一样与佣人在花园里玩耍,就是偏角的位置被加了两层围栏,单屠说是不安全,老板昨天在那儿摔了一跤。
  
  苏念柒也不管真摔还是假摔,反正人白天一直在楼上忙活没下来。
  直到那天下午单屠瞧瞧透露就在今夜开始行动,她才明白这种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这些日子虚晃流逝,这栋房子的人也越来越少,她不清楚外面的危险已经逼近,却能感觉正在发生变化。
  
  “他已经通知好私人飞机,明天早上十点的航班。”
  “他要逃?”
  “不仅如此,乘客确认名单里还有你的信息,所以……”今夜不动手的话,一切都来不及了。
  “明白了。”苏念柒无需多言,她一切都明白。
  今晚便是最好的时机,织网了那么久,趁对方最薄弱的时候。如果没有证据定罪,尹泽棣的外资账户就没办法被冻结,这人还可以换个国家继续逍遥法外,那么下次机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
  
  更可怕的是,这个人想把自己带去欧洲,岂不是离家更远。已经到达这个地步了吗?忍心舍去自己的老巢。
  
  夜里,苏念柒穿着一件真丝长裙,手里握着一瓶红酒两个酒杯往三楼走,她清楚自己脚踩在地板上红外探头就已经锁定好了身份,屋内的人就已经知道了。
  
  她没有敲门,厚重得房门虚掩着,屋内的主人像是早已恭候多时。
  
  苏念柒深呼口气,捏着酒杯的手掌紧了紧。上次自己急得直跳脚的地方,想不到这次却是自己主动推开了门。
  
  外面的房间没人,室内冷调装潢令人压抑无比,苏念柒脱掉鞋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在屋内转了一圈,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