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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秦王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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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盘负手傲立在窗漏前,凝望黄昏下外面御园的冬景,自有一种威凌天下的气度,内侍报上项少龙到,退了出去,未来的秦始皇淡然道:“太傅请到我身旁来!”
  项少龙感到他愈来愈“像”太子,移到他左旁稍后处站定,陪他一起看园外残冬的景色。小盘别过头来看他一眼,又转回头去,轻叹一口气。
  项少龙讶道:“太子有什么心事?”
  小盘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我有什么心事,谁比太傅更清楚。”
  项少龙微感愕然,小盘还是首次用这种“太子”的口气和他说话,把两人间的距离再拉远少许,感触下,不禁学他般叹气。
  一阵不自然的沉默后,小盘道:“昨天吕相国对我说了一番非常奇怪的话,说世上只有三个人真正对我好,就是父王、母后和他吕不韦。但三人中,可助我一统天下的,却只有他一个人能办到,教我不要相信其他人,他们只是供我成就不朽霸业鸿图的踏脚石。唉!看来他真把我当作是他的儿子,又以为我也心知肚明。”倏地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瞧项少龙,低声道:“师傅!他为何要说这番话?是否针对你而言?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可登上王位,他却好像已把我看成秦室之主,这事岂非奇怪之极?”
  项少龙被他看得心儿狂跳,换过往日,他会责他不应称他作师傅,可是目下为他霸气迫人的气度所慑,兼之他竟能从吕不韦的话中,推断出吕不韦和他之间有点嫌隙,显出过人的敏锐和才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小盘恍然,回复平常的神态道:“看太傅的神情,吕相国和太傅间必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接而神情微黯道:“太傅仍要瞒我吗?”
  项少龙这时才有空想到小盘提出的另一个问题,自己知道小盘很快会因庄襄王的逝世登上王位,皆因此乃历史,可是吕不韦凭什么知道?除非……我的天……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跳得更剧烈。
  小盘讶道:“太傅的脸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项少龙想到的却是历史上所说庄襄王登基三年后因病去世根本不是事实,庄襄王是给吕不韦害死的,否则他不会在这时候向小盘说出这番奇怪的话来。自己怎可以任他行凶?他的心跳得更剧烈。自己真蠢,盲目相信史书和电影,其实早该想到此一可能性。假设他把所有事情,和盘向庄襄王托出,他会怎样对待这大恩人?以他和庄襄王与朱姬的关系,他的话肯定有很大的说服力,这样能否把历史改变?项少龙猛下决心,决定不顾一切,也要设法挽救庄襄王的性命,如此才对得住天地良心。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奔进来哭道:“禀上太子,大王在后廷昏倒。”
  小盘立即色变。项少龙则手足冰寒,知道迟了一步,终是改变不了历史巨轮转动的方向。同时想起刚才廷会时吕不韦眼中闪过的杀机,明白到那竟是针对庄襄王而发的。此回他又输一着,却是被虚假的历史蒙蔽。
  八名御医在庄襄王寝宫内经一晚的全力抢救,秦国君主醒转过来,却失去说话的能力,御医一致认为他是中风。只有项少龙由他眼中看出痛苦和愤恨的神色。他的脉搏愈来愈弱,心脏两次停止跃动,但不知由哪里来的力量,却支撑着他,使他在死神的魔爪下作垂死挣扎。当吕不韦趋前看他,他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口唇颤震,只是说不出憋在心里的话来。朱姬哭得像个泪人儿般,全赖一众妃嫔搀扶,没有倒在地上。秀丽夫人和成蟜哭得天昏地暗,前者更数度昏厥过去。小盘站在榻旁,握紧庄襄王的手,一言不发,沉默冷静得教人吃惊。获准进入寝宫的除吕不韦外,只有项少龙这身份特别的人,与及徐先、鹿公、蔡泽、杜壁等重臣,其他文武百官,全在宫外等候消息。庄襄王忽然甩开小盘的手,辛苦地指向项少龙。
  吕不韦眼中凶光一闪,别头向项少龙道:“大王要见你!”说罢退往一旁,只留下小盘一人在榻侧。
  项少龙心中悔恨交集,若他早一步想到吕不韦狼心狗肺至害死庄襄王,定会不顾一切地把他的奸谋揭露出来。可是却斗不过命运,终是棋差一着。移到榻前,跪了下去,握紧庄襄王的手。庄襄王辛苦地把黯淡的眼神注在他脸上,射出复杂之极的神色,其中包括愤怒、忧伤和求助。当场所有人里,除吕不韦外,恐怕只有项少龙明白他的意思。他虽不知吕不韦用什么手法和毒药害到庄襄王这个样子,但极有可能是凭着与庄襄王的亲密关系,亲自下手。所以庄襄王醒来后,心知肚明害他的人是吕不韦,却苦于中毒已深,说不出话来。吕不韦的新心腹莫傲用毒之术,确是高明至极,竟没有御医可以看出问题。握着庄襄王颤抖的手,项少龙忍不住泪水泉涌而出。一直没有表情的小盘,亦跪下来,开始痛泣。宫内的妃嫔宫娥受到感染,无不垂泪。
  项少龙不忍庄襄王再受折磨,微凑过去,以微细得只有小盘才可听到的声音道:“大王放心,我项少龙定会杀掉吕不韦,为你报仇。”
  小盘猛震一下,却没有作声。庄襄王双目光芒大作,露出惊异、欣慰和感激揉集的神色,旋又敛去,徐徐闭上双目,头无力地侧往一旁,就此辞世。寝宫内立时哭声震天,妃嫔大臣跪遍地上。小盘终于成为秦国名义上的君主。
  项少龙回到乌府,已近深夜四更天。他和滕翼、荆俊都是心情沉重。没有庄襄王,吕不韦更是势大难制。小盘一天未满二十一岁,便不能加冕为王,统揽国政,吕不韦的右承相理所当然地成为摄政辅主的大臣。朱姬则成为另一个最有影响力的人,可是因她在秦国始终未能生根,不得不倚赖吕不韦,好互相扶持。利害的关系,使两人间只有合作一途。在某一程度上,项少龙知道自己实是促成吕不韦对庄襄王遽下毒手的主要因素之一。
  正如李斯所言,庄襄王与吕不韦的歧见愈来愈大,加上乌廷威的泄秘,使吕不韦担心若项少龙向庄襄王揭露此事,说不定所有荣华富贵、名位、权力,均会毁于一旦。加上又希望自己的“儿子”早点登基,本身更非善男信女,故铤而走险,乃属必然的事。现在秦朝的半壁江山,已落到这大奸人手里。他唯一失算的地方,是千猜万想,仍估不到小盘的真正身份。三人此时在大厅坐下,虽是身疲力累,却没有半点睡意。
  滕翼沉声道:“是否吕不韦干的?”
  项少龙点头道:“应该错不了。”
  荆俊年少气盛,跳起来道:“我们去通知所有人,看他怎样脱罪。”
  待见到两位兄长木然看他,颓然坐回席上。
  滕翼道:“不若我们立刻离开咸阳,趁现在秦君新丧,吕不韦忙于布置的时刻,离得秦国愈远愈好。”
  项少龙心中暗叹,若没有小盘,他说不定会这样做。为了娇妻和众兄弟的安全,什么仇都可暂搁一旁,现在却不可以一走了之。
  滕翼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眼前脱身机会错过了将永不回头,吕不韦现在最忌的人是三弟,只要随便找个藉口,可把我们收拾。”
  项少龙叹道:“二哥先走一步好吗?顺便把芳儿她们带走。”
  滕翼大感愕然道:“咸阳还有什么值得三弟留恋的地方?”
  荆俊则道:“三哥有姬后和太子的支持,我看吕不韦应不敢明来,若是暗来,我们怎不济都有一拚之力。”
  项少龙断然道:“小俊你先入房休息,我有事和二哥商谈。”
  荆俊以为他要独力说服滕翼,依言去了。项少龙沉吟良久,仍说不出话来。
  滕翼叹道:“少龙!说实在的,我们间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厚,有什么事那么难以启齿呢?若你不走,我也不会走,死便死在一块儿。”
  项少龙猛下决心,低声道:“政太子实在是妮夫人的亲生儿子。”
  滕翼剧震道:“什么?”
  项少龙遂一五一十,把整件事说出来。
  滕翼不悦道:“为何不早对我说呢?难道怕我会泄漏出去吗?”
  项少龙诚恳道:“我怎会信不过二哥,否则现在不会说出来。只是这秘密本身便是个沉重的负担,我只希望一个人去承受。”
  滕翼容色稍缓,慨然道:“若是如此,整个形势完全不同了,我们就留在咸阳,与吕不韦周旋到底,但却须预留退路,必要时溜之大吉。以我们的精兵团,只要不是秦人倾力来对付我们,该有逃命的把握。”
  项少龙道:“小俊说得不错,吕不韦还不敢明刀明枪来对付我们,不过暗箭难防,我们待大王殡殓后,立即返回牧场,静观其变。小盘虽然还有八年才行加冕大礼,但如今终是秦王,他的话就是王命,吕不韦向天借胆,仍不敢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内。”
  滕翼道:“不要低估吕不韦,他既胆大包天,又爱行险着,只是只手遮天的害死两代秦君,可知他的厉害,加上他手上奇人异士无数,纵不敢明来,我们也是防不胜防。”
  项少龙受教地道:“二哥教训得好,我确是有点忘形。小盘说到底仍是个孩子,希望姬后不要全靠向吕不韦就好了。”
  滕翼叹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
  急骤的足音,由远而近。两人对望一眼,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觉。
  一名应是留在牧场的精兵团团员乌杰气急败坏地奔进来,伏地痛哭道:“大老爷逝世了!”
  这句话有若晴天霹雳,震得两人魂飞魄散。项少龙顿感整个人飘飘荡荡、六神无主,一时间连悲痛都忘掉。忽然间,他们明白到吕不韦请他们到咸阳赴宴,其实是不安好心,乃调虎离山之计,好由乌家的内奸,趁他们离开之时,夺过牧场的控制权。幸好误打误撞下,陶方全速赶回去。否则乌应元的死讯,绝不会这么快传到来。
  荆俊跑进来,问明发生什么事后,热泪泉涌,一脸愤慨,往大门冲去。
  滕翼暴喝道:“站着!”
  荆俊再冲前几步后,哭倒地上。
  滕翼把乌杰抓起来,摇晃着他道:“陶爷有什么话说?”
  乌杰道:“陶爷命果爷和布爷率领兄弟把三老爷、四老爷和廷威少爷绑起来,请三位大爷立即赶回牧场去。”
  滕翼放开手,任这因赶路耗尽气力的乌杰软倒地上,然后来到失魂落魄的项少龙前,抓着他肩头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三弟你若不能当机立断,整个乌族都要完蛋。”
  项少龙茫然道:“我可以怎办呢?难道要我杀了他们吗?”
  滕翼道:“正是这样,你不杀人,别人便来杀你,这些蠢人竟然相信吕不韦,也不想想吕不韦怎会让人知道是他害死乌大爷。若我猜得不错,吕不韦的人正往牧场出发,以乌族内斗作掩饰,一举杀尽乌家的人。”又向荆俊喝道:“小俊!若我们死不了,你还有很多可以哭的机会,现在立即给我出去把风,同时备好马匹。”
  荆俊跳起来,领着拥进来的十八铁卫旋风般去了。
  项少龙清醒过来,压下悲痛,向报讯的乌杰道:“你是否由城门进来的?”
  乌杰答道:“陶爷吩咐我攀城进来,好避人耳目。”
  滕项两人对望一眼,均对陶方临危不乱的老到周详,感到惊异,陶方竟然厉害至此?
  乌杰又道:“我们有百多人在城外等候三位大爷,备有脚程最好的快马,三位大爷请立即起程。”
  这时乌言著仓皇奔进来道:“情势看来不妙!西南和东北两角各有百多人摸黑潜来哩。”
  滕翼断然道:“立即放火烧宅,引得邻人来救火,他们的人就不敢强来,并可救回宅内婢仆们之命。”
  乌言著领命去了。
  滕翼再向项少龙正容道:“三弟下定决心吗?”
  项少龙凄然一笑道:“我再没有别的选择,由今天开始,谁要对付我项少龙,只要杀不死我,都要以血来偿还。”
  在一切全凭武力解决的时代,这是唯一的应付方法,项少龙终彻底地体会此一真理。
  滕翼点头道:“这才像样,可以起程吗?”
  猎猎声响,后园的货仓首先起火。咸阳乌府房舍独立,与邻屋远隔,际此残冬时份,北风虽猛,火势应该不会蔓延往邻居去。叫喊救火的声音,震天响起。邻居们当然不会这么快惊觉,叫救火的当然是放火的人。
  项少龙振起精神道:“我们立即赶回去。”
  就在这一刻,他知道与吕不韦的斗争,已由暗转明。而直到现在,吕不韦仍是占着压倒性的上风。他的噩梦,何时可告一段落呢?
  众人策骑往城门驰去,天际微微亮起来。项少龙在转上出城的驿道,忽地勒马叫停。滕翼、荆俊,十八铁卫和报讯的乌杰,与一众精兵团团员,慌忙随他停下。晨早的寒风吹得各人衣衫飞扬,长道上空寂无人,一片肃杀凄凉的气氛。风吹叶落里,驿道旁两排延绵无尽的枫树,沙沙作响。
  项少龙苦笑道:“我怎都要接了嫣然,方可放心离去。”
  滕翼一呆皱眉道:“她在寡妇清处,安全上应该没有问题吧。”
  项少龙道:“我明白这点,但心中总像梗着一根刺,唉!对不起。”
  滕翼与荆俊对望一眼,泛起无奈的表情,回牧场乃急不容缓的一回事,怎容得起时间上的延误。
  乌杰焦急道:“项爷!不若另派人去接夫人吧!”
  项少龙和滕翼交换个眼色,同时心生寒意,想起当日出使魏国,临时改道时吕雄的反应。精兵团的团员均受过训练,被最严格的纪律约束,上头说话之时,并没有他们插嘴的余地。为何乌杰胆子忽然大起来?难道还怕他们不知道形势的紧迫吗?
  项少龙既生疑心,诓他道:“就由乌杰你和荆爷去接夫人好吗?”
  乌杰愕然道:“怎么成哩!我还要给项爷和滕爷引路,噢!”
  乌言著和乌舒两人,在滕翼的手势下,由后催骑而上,左右两把长剑,抵在乌杰胁下处。
  项少龙双目寒芒闪动,冷笑道:“乌杰你知否在什么地方出错,泄露你的奸计。”
  乌杰色变道:“我没有……啊!我不是奸细!”话出口,才知漏了嘴。
  要知项少龙在乌家的子弟兵中,地位之高,有若神明。乌杰在他面前,由于有此心理的弱点,自是进退失据。
  荆俊勃然大怒,喝道:“拖他下马!”
  “砰!”乌舒飞起一脚,乌杰立即跌下马背,尚未站起来,给跳下马去的滕翼扯着头发抽起来,在他小腹结结实实打一拳。乌杰痛得整个人抽搐着弯弓起身体,又给另两名铁卫夹持两臂,硬迫他站立。
  荆俊早到他身前,拔出匕首,架在他咽喉处,寒声道:“只要一句谎话,匕首会割破你的喉咙。但我将很有分寸,没有十来天,你不会死去。”
  乌杰现出魂飞魄散的神色,崩溃下来,呜咽道:“是少爷迫我这般做的,唉!是我不好!当他侍从的时候,欠他很多钱。”
  各人心中恍然,暗呼幸运,若非项少龙忽然要去接纪嫣然一起离城,今回真是死得不明不白,这条毒计不可谓不绝。
  项少龙心中燃起希望,沉声道:“大老爷是否真的死了?”
  乌杰摇头道:“只是骗你的,牧场没有发生任何事,少爷要对付的只是你们三位大爷,否则我怎也不肯做……。呀!”
  腰胁处中了乌舒重重一下膝撞。
  项少龙心情转佳,道:“这家伙交给二哥问话,我和小俊到琴府去,接了嫣然后再作打算。”
  约定会面的地点,与荆俊策骑往琴清的府第驰去,这时始有机会抹去一额的冷汗,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假若吕不韦所有这些阴谋奸计,均出于吕不韦府里那叫莫傲的人的脑袋,这人实在是他所遇过的人中,智计最高的人,且最擅以有心算无心的手段。此计如若成功,项少龙只能比庄襄王多活两天,是条连环紧扣的毒计。
  首先,吕不韦见在红松林害不死他项少龙,转而朝一向沉迷酒色的乌廷威下手,由嫪毐通过一个青楼名妓,加上相府的威势,再利用他嫉恨不满项少龙的心态,把他笼络过去。当乌廷威以邀功的心态,把乌族准备撤走的事,泄露给吕不韦后,大奸人遂立下决心,要把他项少龙除去。毒杀庄襄王一事,可能是他早定下的计划,唯一的条件是要待自己站稳阵脚,再付诸实行。于是吕不韦借宴会之名,把他引来咸阳。庄襄王横死后,诈他出城,在路上置他于死地。际此新旧国君交替的时刻,秦国上下因庄襄王之死乱作一团,兼之他项少龙又是仇家遍及六国的人,谁会有闲情理会并追究这件事?这个谎称乌应元去世、牧场形势大乱、斗争一触即发的奸谋,并非全无破绽。项少龙和滕翼便从乌杰的话中,觉得陶方厉害得异乎寻常。可是庄襄王刚被害死,成惊弓之鸟的他们,对吕不韦多害死个乌应元,绝不会感到奇怪。而事实上乌廷威虽然不肖,针对的只是项少龙,并非丧尽天良至弑父的程度,可是加上有形迹可疑的人似是要到乌府偷袭,使他们根本无暇多想,只好匆匆赶返牧场,这样正好掉进吕不韦精心设置的陷阱里。若非项少龙放心不下让纪嫣然独自留在咸阳,将会至死仍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须阎罗皇亲自解释。项少龙长长吁出一口气,振起雄心,加鞭驱马,和荆俊奔过清晨的咸阳大道,朝在望的琴清府奔去。
  琴清一身素白的孝服,在主厅接见两人。不施脂粉的颜容,更是清丽秀逸之气迫人而来,教人不敢正视,又忍不住想饱餐秀色。荆俊看呆了眼,连侍女奉上的香茗,都捧在手上忘记去呷上两口。
  琴清神态平静地道:“项太傅这么早大驾光临,是否有什么急事呢?”
  项少龙听出她不悦之意,歉然道:“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只是想把嫣然接回牧场吧!”
  话毕,自己都觉得理由牵强。本说好让纪嫣然在这里小住一段日子,现在不到三天,却来把她接走,还是如此匆忙冒昧,选的是人家尚未起榻的时间,实于礼不合。琴清先吩咐下人去通知纪嫣然,然后蹙起秀长的黛眉,沉吟起来。项少龙呷一口熟茶,溜目四顾。大厅的布置简洁清逸,不含半丝俗气,恰如其份地反映出女主人高雅的气质和品味。
  琴清淡淡道:“项太傅忽然改变主意,是否欠了琴清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
  项少龙大感头痛,无言以对。骗她吧!又不愿意这么做。
  琴清轻叹道:“不用为难,至少你不会像其他人般,说出口是心非的话,只是大王新丧,项太傅这样不顾而去,会惹起很多闲言闲语。”
  项少龙苦笑道:“我打个转便会回来,唉!世上有很多事都使人身不由己的。”
  琴清低头把“身不由己”念几遍,忽然轻轻道:“项太傅是否觉得大王的驾崩,来得太突然呢?”
  项少龙心中一懔,知她对庄襄王之死起了疑心,暗忖绝不可坚定她的想法,否则她迟早会给吕不韦害死,忙道:“对这事御医会更清楚。”
  琴清蓦地仰起俏脸,美目深深地凝望他,冷冷道:“琴清只是想知道太傅的想法。”
  项少龙还是首次与这绝代美女毫无避忌地直接对望,强忍避开目光那种心中有鬼的自然反应,叹道:“我的脑袋乱成一团,根本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琴清的目光紧攫他,仍是以冰冷的语调道:“项太傅究竟在大王耳旁说了句什么话,使大王听完后可放心地瞑目辞世?当时只有政太子一人听到,他却不肯告诉我和姬后。”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知道自己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说那句话本身并没有错,问题是事后他并没有和小盘对口供。假若被人问起,他和小盘分别说出不同的搪塞之词,会揭露出他们两人里,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当时他只顾忌吕不韦,所以背着他来说,却忘了在榻子另一边的朱姬、秀丽夫人和一众妃嫔宫娥,这事最终可能会传入吕不韦耳内去。幸好给琴清提醒,或可透过李斯作出补救。琴清见他脸色数变,正要追问,纪嫣然来了。
  项少龙忙站起身来,道:“琴太傅一向生活安宁,与世无争,项某实不愿看到太傅受俗世事务的沾染。”
  领纪嫣然告辞离去,琴清望着项少龙的眼神生出复杂难明的变化,直至送他们离开,除了和纪嫣然互约后会之期时说几句话外,再不置一辞,可是项少龙反感到她开始有点了解自己。
  到与滕翼会合,纪嫣然知悉事情的始末。叛徒乌杰仍骑在马上,双脚被幼索穿过马腹缚着,除非是有心人,否则应看不出异样之处。众人策骑出城,往牧场奔去。到一处密林内,停了下来。荆俊把乌杰缚在一棵树上,遣出十八铁卫布防把风。
  滕翼神情凝重道:“此次伏击我们的行动,由吕不韦麾下第一高手管中邪亲自主持,虽只有一百五十人上下,但无不是相府家将里出类拔萃的剑手。图管家竟对此一无所知,可见相府的实权,已逐渐转移到以莫傲和管中邪一文一武的两个人手上去。”
  项少龙道:“他们准备在什么地方偷袭我们?”
  滕翼指着不远处的梅花峡道:“选的当然是无处可逃的绝地,凭我们现在的实力,与他们硬碰,无疑是以卵击石,最头痛是吕不韦已由乌杰口中探知我们的情况。”
  项少龙心中暗叹,吕不韦早看穿乌廷威是他们一个可击破的缺口,可怜他们还懵然不知,以至乎处处落在下风。
  纪嫣然淡淡道:“对于我们真正的实力,舅爷和乌杰仍是所知有限,我们不用那么担心好吗?”
  项少龙暗叫侥幸,在组织乌家这支五千人的子弟兵时,他把二十一世纪军方的保密方法,用到其中。除他们几个最高的领导人外,子弟兵只知听命行事。对人数、实力、装备、武器的情况,知的只是自己置身处的冰山一角,且为掩人耳目,乌家子弟兵平时严禁谈论有关训练方面的任何事情。所以纵使像乌杰这种核心分子,所知仍属有限。
  滕翼点头道:“幸好我们早有预防,但吕不韦将会因此更顾忌我们,此乃必然之事。哼!现在我们该怎办?”
  纪嫣然道:“大舅爷现在何处?”
  滕翼答道:“当然是回到牧场去,等候好消息,亦使人不会怀疑他。至于乌杰,管中邪当会杀人灭口。”
  纪嫣然道:“那就好办,我们立即绕道回牧场,迫乌杰和大舅对质,弄清楚乌家除大舅外,还有没有人参与这件事,解决内奸的问题后,再与吕不韦周旋到底。大不了只是一死吧!倩公主她们的血仇绝不能就此罢休。”
  项少龙心中苦笑,吕不韦至少还可风光八年,自己往后的遭遇则茫不可知,这段日子确是难捱。点头道:“让管中邪再多活一会,我们回牧场去!”
  一直没作声的荆俊发出暗号,召回十八铁卫,押着乌杰,由密林绕往左方的山路,往牧场驰去。由于路途绕远,到晚上离牧场仍有二十多里的途程。
  众人待要扎营,项少龙道:“且慢!图先既说得管中邪如此智勇兼备,我们出城的时间又延误整个时辰,他不会不生疑心,只要派出探子,不难发觉我们已经改道而行。小心驾得万年船,我们就算高估他,总比吃亏好。”
  荆俊兴奋地道:“若他摸黑来袭,定要教他们栽个大跟斗。”
  项少龙微笑道:“我正有此意。”
  营地扎在一条小河之旁,五个营帐,围着中间暗弱的篝火,四周用树干和草叶扎了十多个假人,扮作守夜的,似模似样。他们则藏身在五百步外一座小丘的密林里,弓矢准备在手,好给来犯者一点教训。岂知直等到残月升上中天,仍是毫无动静。
  他们昨夜已没有阖过眼,今天又赶了整日路,项少龙和滕翼这么强壮的人,都支撑不来,频打呵欠。
  纪嫣然道:“不若我们分批睡觉,否则人要累死哩。”
  项少龙醒来时,发觉纪嫣然仍在怀内酣然沉睡,晨光熹微中,雀鸟鸣叫,充满初春的气象。他感到心中一片宁静,细审纪嫣然有若灵山秀岭的轮廓。
  在这空气清新、远离咸阳的山头,阳光由地平处透林洒在纪嫣然动人的身体上,使他从这几天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和情绪上的沉重负担里暂且解放出来,灵台一片澄明空澈,全无半丝杂念。就像立地成佛的顿悟,他猛然醒觉到,与吕不韦交手至今,一直处在下风的原因,固因吕不韦是以有心算无心,更主要是他有着在未来八年间绝奈何不了他的宿命感觉。若他仍是如此被动,始终会饮恨收场。他或不能在八年内干掉吕不韦,但历史正指出吕不韦亦奈何不了小盘、李斯、王翦等人。换言之,他怎也不会连累这三个人。既是如此,何不尽量借助他们的力量,与吕不韦大干一场,再没有任何顾忌。庄襄王的遇害,说明没有人能改变命运。就算他项少龙完蛋,小盘在二十一岁登基后,当会为他讨回公道。想到这里,整个人轻松起来。
  滕翼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道:“三弟醒来了吗?”
  项少龙试着把纪嫣然移开。
  美女娇吟一声,醒转过来,不好意思地由项少龙怀里爬起来,坐在一旁睡眼惺忪道:“管中邪没有来吗?”
  她那慵懒的动人姿态,看得两个男人同时发怔。
  纪嫣然横他们一眼,微嗔道:“我要到小河梳洗。”
  正要举步,项少龙喝止她,道:“说不定管中邪高明至看穿是个陷阱,兼之营地设在河旁,易于逃走,假若我是他,会绕往前方设伏,又或仍守在营地旁等候天明。嫣然这么贸然前去,正好落进敌人圈套里。”
  滕翼来到他旁,打量他两眼,讶然道:“三弟像整个人涣然一新,自出使不成回来之后,我还是首次见到你充满生机、斗志和信心的样子。”
  纪嫣然欣然道:“二哥说得不错,这才是令嫣然倾心的英雄豪杰。”
  项少龙心知肚明,知是因为刚才忽然间解开心中的死结,振起壮志豪情。遂把荆俊和十八铁卫召来,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
  荆俊点头道:“这个容易,我们荆族猎人,最擅长山野追蹑之术,只要管中邪方面有人到过附近,就算现在绕到另一方去,亦瞒我们不过。”
  一声令下,十八铁卫里六名荆氏好手,随他去了。项少龙和滕翼又把乌杰盘问一番,问清楚乌廷威诓他入局的细节,果然有嫪毐牵涉在内。到弄好早点,两人与纪嫣然到小丘斜坡处,欣赏河道流过山野的美景,共进早膳。
  滕翼吁出一口气道:“情况还未太坏,听乌杰之言,应只有乌廷威一个人投靠吕不韦。”
  纪嫣然叹道:“他终是廷芳的亲兄长,可以拿他怎办?”
  项少龙冷然道:“没有什么人情可言,就算不干掉他,至少要押他到塞外去,由大哥把他关起来,永不许他踏足秦境。”
  滕翼欣然道:“三弟终于回复邯郸扮董马痴的豪气。”
  荆俊等匆匆赶回来,佩服得五体投地道:“三哥料事如神,我们在离营地两里许处,找到马儿吃过的草屑和粪便,跟着痕迹追踪过去,敌人应是朝牧场北的驰马坡去了。”
  滕翼愕然道:“他倒懂拣地方,那是往牧场必经之路,除非我们回头改采另一路线,否则就要攀山越岭。”
  项少龙凝望下方的小河,断然道:“他应留下监视我们的人,在这等荒野中,他不必有任何顾忌,或者只是他留下来的人,已有足够力量对付我们。”
  纪嫣然道:“管中邪既是如此高明,当会如项郎所说的留有杀着,不怕我们掉头溜走。”
  荆俊又表现出他天不怕地不怕、初生之犊的性格,奋然道:“若他们分作两组,意图前后夹击我们,那我们可将计就计,把他们分别击破。”
  滕翼道:“你真是少不更事,只懂好勇斗狠,若被敌人缠着,我们如何脱身?”
  荆俊哑口无言。
  项少龙仰身躺下来,望着上方树梢末处的蓝天白云,悠然道:“让我们先好好睡一觉,当敌人摸不准我们是否于昨夜离开,便是我们回家的好时刻。”
  众人均愕然望他,不知他究竟有何脱身妙法。
  黄昏时分,天上的云霭缓缓下降,地下的水气则往上腾升,两下相遇,在大地积成凝聚的春雾,一片氤氲朦胧。小丘西南三里许外一处高地,不时传来马嘶人声,显见对方失去耐性,误以为他们早一步回牧场去。敌我双方直到此刻,不但仍未交手,甚至没有看过对方的影子。可是其中却牵涉到智慧、训练、耐性、体力各方面的剧烈争持。一下差错,项少龙等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必是饮恨当场的结局。
  此时趁夜色和迷雾,在摸清近处没有侦察的敌人,荆俊等把秘密扎好的三条木筏,先放进水里以绳子系在岸旁,藏在水草之内,回到项少龙、滕翼和纪嫣然处,道:“现在该怎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