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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德终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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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经琴府,项少龙虽浑身欠闲,终抵不住相思之苦,溜进去找府中主人。把门的家将无不清楚他和琴清的关系,不经通报地把他迎入府内。
  管家方叔在府门处把他领进主厅,正要去通报琴清,项少龙笑道:“我只是匆匆路过,让我向琴太傅打个招呼便成。”问明琴清所在,穿过回廊,往后厢走去。
  几位俏婢正在园中铲雪为乐,见到项少龙,都交头接耳、抿嘴偷笑,又为他指点路途。跨过东厢门槛,只见琴清斜靠卧几,一身素绿裙褂,外加凤纹紫色披肩,秀发以一根玉簪固定头上,有几丝散垂下来,衬以她的绝世姿容,竟透出平时罕见的娇冶风情,以项少龙的定力,仍看得呆了起上来。她一手执帛,一手持针,专心刺绣。
  琴清哪想得到项少龙会忽然出现眼前,吃了一惊,有点手足无措地伸手掠鬓,坐起来道:“噢!是你!”
  项少龙见到她这更添风情的动作,心中一荡,迅速移前,放肆地坐到卧几边沿处,差点贴着她的腿侧,俯前道:“琴太傅你好!请恕项少龙迟来问候之罪。”
  琴清往后稍仰,拉远两脸的距离,却没有怪他无礼,似嗔非嗔,动人至极点。
  项少龙注意到她把手中刺绣,有意无意地收到身后,似是怕给他见到,大奇道:“琴太傅绣的是什么图案纹饰?”
  琴清立时玉颊霞烧,低垂螓首,嗔道:“项大人检点些好吗?怎可与琴清共坐一席呢?”
  项少龙知她脸嫩,暗忖刺绣可能与自己有关,心甜如蜜,柔声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立即要走,即使是无礼也只片刻之事,琴太傅可否纵容在下一会儿?”
  琴清赧然道:“你这人哩!偏要这么闯进来,人家又是衣鬓不整的。”
  项少龙凑近少许,俾可以享受到她如兰的芳香气息,微笑道:“我却一点不如是想,若非如此,便欣赏不到琴太傅娇慵动人的姿采。”
  琴清回复平常的清冷,只是红霞仍未尽退,由另一边离几而起,把刺绣放到摆在一角的漆盒子里去,珍而重之地摺叠整齐摆放妥当,刚关上盒盖,项少龙已来到她旁,学她般跪下再坐到小腿上,柔声道:“见到我安然回来,心中欢喜吗?”
  在这角度,刚好欣赏到美女充满古典和感性美的侧面轮廓,项少龙心迷神醉,自然而然说出大有情意的话来。
  琴清默然半晌,别过俏脸深深看他一眼,幽幽叹道:“项大人不是还有很多事赶着去办吗?莫要把光阴浪费在这里。”
  两句话就像是整桶冷水照头淋下,项少龙立时头脑清冷,热情尽退,发了一会怔,再忍受不住两人间那种难堪的沉默,兼之心中有气,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略施礼后,往门口走去,心中同时发誓永远不再踏足琴府半步。
  尚未跨出门槛,琴清低呼道:“项少龙!”
  项少龙停下来,冷冷道:“琴太傅有何指教?”
  足音轻响,琴清来到他背后,柔声道:“你恼了吗?”
  项少龙苦笑道:“若你是我,会高兴吗?”
  琴清绕过他,移到他身前,淡淡道:“当然不高兴哪!可是你知否刚才的行为,实在太不尊重人家呢!”
  项少龙呆了一呆,自省其身,暗忖若两人间并无情意,刚才的所为,对琴清实是无礼之极,但若郎情妾意,又算什么一回事呢?如此推之,琴清看来只把自己当作知己,而非情人,这么说他和纪嫣然都会错意了。想到这里,不由心灰意冷,兼之想起赵雅和善柔,更是万念俱灰,颓然道:“是我不对!琴太傅请见谅。”话毕绕过她,踏出门外。
  琴清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道:“项少龙,答琴清一个问题好吗?”
  项少龙再次止步,冷淡应道:“琴太傅请下问。”
  琴清犹豫半晌,幽幽道:“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使太后同意让昌平君当上左丞相呢?”
  项少龙恍然大悟,原来琴清误会自己,由于她在宫内耳目众多,得知自己与朱姬独处后立即得到朱姬的支持,故以为自己用的是美男计,故对他心存鄙视,于是变得如许冷淡。不由摇头苦笑道:“琴太傅原来对我项少龙这般没有信心,罢了!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横竖我也给你误会惯了。”
  再不理琴清的呼唤,迅速离开琴府。
  刚与十八铁卫驰出琴府,迎头碰上嬴盈和几位女儿军的少女,想避都避不了。
  两队人马在道旁勒马停定,嬴盈显是心中有鬼兼有愧,神情尴尬道:“项大人你好!为何回来这么多天,仍不来探望人家呢?”
  项少龙此时心情大坏,又知嬴盈终日与管中邪鬼混,哪有兴趣敷衍她,冷冷道:“嬴大小姐有空吗?”
  再不理她,拍马去了。回到乌府,忙往找纪嫣然。才女刚做完她最心爱的两件事,就是小睡醒来、洗个热水浴,香喷喷的挨在小几上,背靠软垫,身上还盖了张薄被,一个人悠然自得地在看简书,怀中还搁着一支晶莹的玉箫。这幅动人的绝世佳人休憩图映入眼帘,项少龙立即忘记了今天不愉快的一切,毫不客气地钻入她的锦被内,埋进她的香怀里去。
  纪嫣然欣然放下简书,任由项少龙嗅吸她的体香,徐徐道:“夫君大人是否受到挫折,否则怎会一脸忿然之色?”
  项少龙舒适地叹一口气,先把吕不韦悬赏市门的事说出来。
  纪嫣然蹙起黛眉,交叠双腿,把几条垂松的秀发拢拂着,淡然道:“吕不韦这一手非常厉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新圣人的样子;但也非全无应付的办法,噢!不要亲人家那里好吗?教人怎为你筹谋呢?”
  项少龙把贪婪的大嘴移离她的秀项,不情愿地坐起来,细审娇妻黑白分明的秀眸,喜道:“早知你定有办法的。”
  纪嫣然白他一眼,美眸泛出笑意,油然道:“我也看过吕氏春秋,确是本不朽巨著,但最弱的一环,却是吕不韦拾人牙惠的理论;比起我干爹,他是差远了。最致命处是不合时宜,只要我把干爹的五德终始说搬出来,保证可盖过他的高调空言。”
  项少龙皱眉道:“干爹的五德说不是一种预言学吗?怎派得上用场?”
  纪嫣然伏入他怀里,娇笑道:“夫君大人糊涂得可爱,吕不韦编撰《吕氏春秋》的目的,是要为自己的圣人身份造势,以压倒秦人的君主集权。只要我们把五德终始说活用,例如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无所不胜。自然可把储君变成应运而生的圣人,何时轮得到吕不韦抬头?”
  项少龙大喜,将散发着浴后体香,娇慵无力的纪嫣然整个抱起来,哈哈大笑道:“纪才女陪我入宫见驾如何?”
  纪嫣然抗议道:“人家现在这么舒服,明天入宫好吗?”
  项少龙笑道:“不!出嫁从夫,纪才女要立即陪我去才行。”
  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田贞来报,琴清来了。
  纪嫣然挣脱他的怀抱,亲他一口道:“你去招呼清姊,人家换好衣服,再陪你入宫吧!谁叫我纪嫣然嫁了给你哩!”
  笑着开溜。
  项少龙步入主宅的大厅,琴清正背着他静观园内满铺白雪的冬景,优美高雅的娇躯,是那样实在,带着说不出来的骄傲,丝毫不受世俗沾染。来到她身后,项少龙涌起歉意,暗责自己的器量太窄,累得她要纡尊降贵来找自己。轻叹道:“对不起!”
  琴清的娇躯颤抖一下,用力地呼吸两口气,似是要竭力压下波动的情绪,出奇平静地道:“项少龙!琴清今趟来拜访,是要和你弄清楚一件事。”
  项少龙很想抓着她香肩,把她拉入怀里,可是琴清那种孤清高绝的美丽,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使他不敢造次。再叹道:“若只是违心之言,就不要说好了,我已不再骗自己,但望琴太傅也向我这好榜样多多学习,哈!”
  琴清转过娇躯,秀眸闪着亮光,大嗔道:“琴清何时说过违心之言?”
  项少龙知道经过此一误会,两人的关系亲密了很多,不过由于琴清长期守寡,无论心理和生理都很难接受“得寸进尺”式的冒犯,适可而止道:“那就最好,现在我要和嫣然入宫觐见储君,琴太傅和我们一道去吗?”
  琴清忘了自己的事,讶道:“什么事要劳动我们的纪才女呢?”
  纪嫣然盛装而至,三人边说边行,坐上马车,入宫去了。
  在小盘的书斋内,聚集着小盘的权力集团里最重要的几个人物——项少龙、李斯、昌平君、王陵、琴清,与小盘一起聆听得到邹衍真传的纪才女详述五德终始说。
  纪嫣然坐到小盘右方首席,以她一贯洒脱恬逸的风姿,娓娓为各人道来说:“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所以能一统天下者,必须得到五行中其中一德才成。五德是金木水火土,每德到了一定时期就会衰落,而另一德代之而兴。黄帝得的是土德;接着是木克土,故夏禹得木德;金克木,商汤得金德;火克金,周文王得火德;现今周朝衰败,乘时而起的,该是克火的水德。”
  小盘听得目射奇光,喃喃念道:“水克火!水克火!”
  王陵生性谨慎,道:“老臣知道邹大家学究天人,但终是一家之言,未知是否有任何根据呢?”
  纪嫣然美目流转,登时使室内包括小盘和项少龙在内的男人,无不心迷神醉。淡然自若道:“五行之说,早见于《尚书》之内,所谓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是也。自古以来,便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之说,五味是金味辛,木味酸,水味咸,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五,是为角、徵、宫、商、羽;味有酸、甘、苦、辛、咸;色则青、赤、黄、白、黑,均与五行相配合,相生相克,循环不休。”
  坐在她旁的琴清接入道:“孟子也有言:“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故‘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由汤至文王五百有余岁,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余岁,正是五德交替的现象。’”
  李斯哂道:“孔子顶多只是个贤人,哪有资格称王者,我看该是轮到储君了。”
  小盘大喜,但又有点担心自己非是“新圣人”,皱眉道:“谁是孟子口中所指每五百年多便出世的王者,只是空口白话,怎样方可拿来打击吕不韦的谬言?”
  项少龙笑道:“靠的当然是宣扬的手法和才女干爹邹先生的权威,试问谁比邹先生更有资格判断谁是新圣人,哪到别人不心服。”然后肃容道:“我们利用五德终始之说,同时推行李大人草议三公九卿的新官制,定可重整朝政,不让吕不韦肆无忌惮的横行下去。”
  纪嫣然笑道:“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为《吕氏春秋》采的是各家之言,其中包括干爹的五德终始在内,其中的《应同》篇便记载了‘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等语。又说‘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则水。’所以只要我们借吕不韦宏扬《吕氏春秋》之势,只采其五德之说,明褒实贬,吕不韦只好有苦自己知。”
  小盘拍案叫绝道:“如此就好办了。”
  王陵仍有保留,怀疑地道:“刚才纪才女不是说过五德转移,新圣人出世,必有符瑞之应。如黄帝见大蝼,文王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若储君不得符瑞,恐怕仍不能令天下人心服。”
  项少龙来自二十一世纪,最清楚这类宣传和愚民手法;暗想什么汉高祖斩白蛇起义,说穿了不过是这类手段,灵机一触道:“这事容易之极,只要储君往祭某河之时,我们使人炮制一条能在河面翻腾的黑龙,像尼尔斯湖怪……嘿!没有什么,只要略露背脊,我们即可指其为符瑞,那一切不合理的事,都有了支持。”
  昌平君皱眉道:“这事说来容易,但假若被人揭穿,岂非是天大笑话。”
  项少龙想起周薇的兄长周良这造船专家,又想到纪嫣然的越国巧匠团,笑道:“黑龙只要有几下动作,迅即隐去,我们便大功告成,保证没人可以看破。”
  小盘眉开眼笑道:“拜托太傅。”转向纪嫣然道:“寡人若得水德,定须有仪式和各方面的配合才成,请才女为寡人拟定计划,以便到时执行。”旋又肃容道:“此事只限今天与会之人知悉,若寡人发觉任何人漏出消息,必会追究,绝不饶恕。”
  众人俯首领旨。项少龙又涌起荒谬绝伦的感觉,想不到与吕不韦的斗争,竟会转到宣传造势这方面去,直是另一场的心理和精神之战。
  历史性的会议结束后,昌平君硬把项少龙由绝不情愿的纪嫣然和琴清两女手上抢去,到了昌平君在宫内的左丞相官署,昌文君早在恭候他的大驾。
  关上门后,昌文君拍案骂道:“管中邪这小子真是可恶,迷得大妹神魂颠倒,政储君借李长史之口知会我们,着我们管束大妹,这事如何是好?”
  昌平君伸手搂上项少龙肩头,笑道:“看来连琴太傅都对少龙你动了春心,区区一个嬴盈你还不是手到拈来,少龙定要给我们由管中邪手上把大妹抢回来。”
  善柔的生离,赵雅的死别,加上徐先和鹿公先后过世,对项少龙造成连串的严重打击,此时除了一个琴清外,他对女人确是心如止水。嬴盈的任性和善变,若放在他刚到这个时代起始的一段时间,会是刺激有趣的事,但自妮夫人香消玉殒和赵雅的背叛,他需要的只是深厚的感情和信任。此刻听他们提起嬴盈,心中只觉烦厌,但又不忍心伤害两位好友,颓然道:“此事我实是有心无力,不知管中邪和吕家三小姐娘蓉有什么新的发展?”
  昌平君道:“听说吕娘蓉自己坚持要管中邪和你再拚一场,胜了后才肯嫁给他。”
  昌文君道:“少龙你怎也要帮我们兄弟这个忙,否则若管中邪将来谋反,恐怕大妹脱不了关系,那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
  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可是勉强不来的,你想我怎么办呢?”
  昌平君道:“现在我们摆明是要和吕不韦对抗,不若大干他一场,先挫掉管中邪的威风,大妹怎也不会和败军之将相好的,一切均可迎刃而解。”
  项少龙淡淡道:“若要我打败管中邪而去娶吕娘蓉,我情愿输掉算了。”
  昌文君笑道:“放心吧!杀了吕不韦他都不肯把宝贝女儿送你,也不用公开和管中邪比武决胜,只要在某方面硬压下管中邪的气焰,增加少龙的声势,大妹该知谁才是真正的威风人物。”
  昌平君以哀求的语气道:“现在咸阳最霸道的人,是仲父府的人,人人敢怒不敢言。少龙顺带一挫他们的威风,是大快人心的事。事实上我们这批人,无不等待你回来为我们出一口气的。”
  项少龙勉力振起精神,想了想苦笑道:“好吧!今晚你们给我在醉风楼订个酒席,指明要单美美和归燕两人陪酒,我们就去大闹他娘的一场,顺便讨回我应得的飞龙枪。”
  两人大喜,忙去安排一切。项少龙乘机脱身回府,问起周良,方知他出门寻找心目中的鹰王,尚未回来,算算日子,这家伙去了足有半年,担心起来,找周薇来问话。不知是否受到乌果的爱情滋润,周薇神采飞扬,美艳惊人,见到项少龙,颇有点不好意思。
  项少龙嘱她坐好,问道:“周良兄为何去了这么久呢?”
  周薇道:“大哥为了找寻最好的猎鹰,必须远赴北疆,来回至少四个月,尚要费时寻找,还要看看有没有运道哩!”
  项少龙苦恼道:“我正要找他帮忙,怎办好呢?”
  周薇精神一振道:“家兄晓得的事,小薇亦懂得一二,不知是哪方面的事情呢?”
  项少龙怀疑地细察她充满信心的神情,道:“你懂得造船吗?但又非是造船那么简单,而是……嘿!我不知怎么说了。”
  周薇欣然道:“大爷放心说出来,我们周家世代相传,男女均熟知水性和造船之事,小薇不会差过家兄多少呢。”
  这回轮到项少龙精神大振,把做假黑龙的计画说出来。
  周薇听得眉头大皱,好一会道:“若是由人在水底操纵,此事并不困难,难就难在如何在水底换气,若冒出头来,岂非要立即给人揭穿。”
  项少龙道:“我早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却是不难解决,若使操龙的人头脸全给龙体罩着,只在龙身开个呼吸的气孔,加上远离岸边,任谁都难以识破,但此龙必须有很好的浮力,可以在水中装组和拆除,便可不留痕迹。”
  周薇奋然道:“交给小薇去办。啊!真好?小薇终可以为大爷出力。”
  项少龙欣然道:“乌果不是待你更好吗?”
  周薇玉颊霞飞,跪伏地上道:“一切由大爷作主。”
  项少龙笑道:“那就成了,乌果好该成家立室。”
  回到内堂,向乌廷芳说出乌果和周薇的事,鸟廷芳欣然领命,负起安排两人嫁娶的重任。项少龙逗着项宝儿玩了一会,又去夸奖纪嫣然,才由田氏姊妹侍候沐浴更衣,赶回官署去。此时都骑军上下均视项少龙为英雄偶象,见到他态度极为恭敬。到了办公卫署,却见不到荆俊。
  滕翼道:“小俊去找鹿丹儿了,噢!差点忘了,小俊央我求你为他说亲,今趟看来他是非常认真哩!”
  项少龙喜道:“只要鹿丹儿不反对,一切该没有问题,不过最好由王陵提亲,比由我去说项更适合。”
  滕翼道:“鹿丹儿现在爱小俊爱得疯了,怎会有问题?但我认为最好由你和王陵一起去向鹿丹儿的父母说,给足女家面子。”
  项少龙坐下来,点头答应。
  滕翼道:“我给赵大他们安排了优差,昌平君已批下来,幸好是他当左丞相,否则恐怕没有一件事可以顺利获准。”
  项少龙笑道:“我们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去削吕不韦的权威。”
  接着把假龙的事说出来。
  滕翼赞叹道:“这一着比硬捅吕不韦几刀更厉害,自吕不韦悬金市门,我便担心他会公然谋反。此事宜早不宜迟,你打算何时进行?”
  项少龙道:“一俟黑龙的事解决后,立可择日进行,看来应是春祭最适合,所以定要在两个月内炮制一条黑龙出来。”
  滕翼道:“都卫控制在管中邪手上始终不大妥当,最好能把他扫下来,听小俊说仲父府的人愈来愈霸道,不时有欺压良民的事,管中邪当然包庇他们,想想就教人气愤。”
  项少龙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纪闹事打架的日子,笑道:“他们硬吗?我们比他们更硬,今晚二哥有没有兴趣陪我到醉风楼闹事?”
  滕翼哈哈大笑,欣然道:“我正手痒得很,这半年来我比你勤劳多了,正想找管中邪来试剑,只怕他作缩头乌龟吧。”
  项少龙一看天色,道:“一个时辰后,我们在醉风楼见面,现在我想找蒙骜谈谈心事,只要能令他对吕不韦生出半点怀疑之心,便算成功。”
  遣退下人,蒙骜定神看项少龙一会,叹道:“若项大人是来说仲父的不是,最好免了。”顿了一顿,眼中射出歉然神色,淡淡道:“我蒙骜本是齐人,昭王时入秦,一直受秦人排挤,受尽辛酸悲苦。至仲父主事,始有出头之日,仲父可说待我恩重如山,他纵有百般不是,即使要了我父子三人之命,我蒙骜也绝不会皱上半下眉头。若非念在少龙曾舍命保着武儿和恬儿,我今天绝不肯让你跨入我将军府的门槛,但也是最后一次。”
  项少龙愕然道:“大将军原来早知那件事。”
  蒙骜眼中射出悲痛之色,缓缓点头道:“当日我曾反覆问起武儿和恬儿洛水旁密林遇袭一事,自然知道其中别有隐情,不过事情已成过去,现在不愿重提,项太傅请吧!”
  项少龙想不到他对吕不韦愚忠至此,不由心中火发,长身而起,淡淡道:“人各有志,项某人难以相强,只望大将军分清楚侍秦和侍吕不韦之别,免致祸及子孙亲族。告辞了!”
  言罢大步往正门走去。
  蒙骜暴喝道:“留步!”
  项少龙停了下来,冷笑道:“大将军不是想留下我项少龙颈上的人头吧!”
  蒙骜霍地起立,沉声道:“我蒙骜一向恩怨分明,更不惯使卑鄙小人的行径,仲父虽是热中权利,说到底仍是为了保命。试看历代入秦当权之士,谁有好的下场?仲父只是迫不得已吧!若少龙肯捐弃前嫌,我可代少龙向仲父说项……”
  项少龙摇头苦笑道:“太迟了,自倩公主等给他害死开始,我和他之间只能以鲜血来清洗血债。而他后来毒杀先王,使人害死徐相,气死鹿公,更与储君和秦国军方结下解不开的深仇,蒙大将军现在只能祈望他能成功谋朝篡位,否则将是株连三族的大祸。话至此已尽,本人以后也没有兴趣再提此事。”
  蒙骜显然不知吕不韦毒杀庄襄王和害死徐先的事,色变道:“你说什么?”
  项少龙哈哈一笑,透出说不尽的悲愤,再不理蒙骜,大步走出厅外。
  人影连闪,蒙恬蒙武两兄弟左右扑出,跪在他身前,齐声道:“太傅!”
  项少龙愕然道:“你们在门外偷听吗?”
  两人双目通红,愤然点头。
  项少龙扶起两人,低声道:“千万不要让你爹知道,迟些来找我。”
  这才走了。
  项少龙踏入醉风楼,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在四名俏婢的簇拥下迎上来,谀笑道:“奴家春花,欢迎项大人大驾光临!”
  四婢拥上来,为他脱下外衣,服侍周到。
  项少龙淡淡道:“伍楼主是否急病去世,为何见他不到呢?”
  春花尴尬道:“伍楼主确有急病,但只是在家中休养,过两天该没事的。”
  项少龙心中暗笑,知道伍孚故意避开,同时知他必会通知吕不韦,求他保住自己这条小命,转头向众铁卫道:“今天伍楼主请客,你们可到楼下尽情玩乐,但却千万不要吃下有毒的酒菜。”
  荆善等哪还不会意,齐声欢呼,拥入楼内,累得春花慌忙遣人招呼,又惶恐地道:“项大人说笑了,酒菜怎会有毒呢?”
  项少龙好整以暇道:“那要问你们的归燕姑娘才知道,她不也是病了吧?”
  春花垂头低声道:“管大人包下归燕姑娘,今晚只陪他一个人。”
  项少龙微笑道:“那单美美是否由仲父包了呢?”
  春花惶然道:“包她的是嫪大人。”
  项少龙听得呆了一呆,冷哼道:“这事我自会问他们两人,不过你最好与伍楼主说一声,若我在半个时辰内见不到他,他的醉风楼以后不用开门,而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辰,哼!”
  心中暗笑下,大步往前走去。春花玉容失色,抖颤颤的在前引路。
  今趟晚宴的地方,是醉风楼主楼二楼的大厅,也是醉风楼最豪华热闹的地方,不像后院独立的别院,二十多席设于一厅之内,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酒楼,只不过宽敞多了。项少龙登楼之时,围坐十多组客人,鬓影衣香,闹哄哄一片。在厅子四角,均设有炉火,室内温暖如春。见到项少龙上来,近半人起立向他施礼。项少龙环目一扫,赫然发觉管中邪和嫪毐均是座上客,而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两席设于昌平君那一席的左右两旁。但最令他生气的是嬴盈竟在管中邪那一席处,与归燕左右傍着管中邪。嬴盈显然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遇上项少龙,手足无措地低垂俏脸,不敢看他。项少龙心中暗恨,知是管中邪故意带她来,好令昌平君兄弟和自己难堪。项少龙哈哈一笑,举手边向各人打招呼,边往自己那席走去。荆俊也来了,正向他挤眉弄眼。
  嫪毐舍下身旁的单美美,迎上项少龙笑道:“稀客稀客!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碰上项大人哩1
  项少龙亲热地抓着他手臂,拉到一角的炉火旁,笑道:“待我先猜猜,嫪大人必是忽然接到单美美的邀请,故到此赴会的,对吗?”
  嫪毐愕然道:“项大人怎会猜到的?”
  项少龙轻松地道:“怎会猜不到呢?因为小弟今晚来是要找伍孚晦气,单美美和归燕都脱不了关系,自是要找人来护花。假若我和嫪大人公然冲突,就正中隐身单美美幕后的吕不韦下怀,嫪大人明白吗?”
  嫪毐发了一会怔,咬牙切齿道:“美美这臭婆娘竟敢玩我,我定要她好看。”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道:“切勿动气,只要嫪大人明白就成,我今晚看在嫪大人脸上,暂不与单美美计较,大人放怀喝酒吧1
  嫪毐感激地点点头,各自回席。经过嫪毐那一席之时,单美美螓首低垂,眼角都不敢瞧他。同席的还有几个看来是刚加入嫪毐阵营的幕僚食客一类人物,人人拥美而坐,见到项少龙态度非常恭敬,其他姑娘对他更是媚眼乱飞。
  项少龙停下来,一一与各人打过招呼,含笑道:“不见半年,原来美美忘掉我哩!”
  嫪毐此时一脸不快之色,席地坐回单美美之旁,冷哂道:“美美就是这事不好,记性差透了,所以无论对她做过什么好事,她转眼就忘掉。”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嫪毐不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单美美把和吕不韦相好的事瞒着他。
  单美美娇躯轻颤,仰起俏脸,凄惶地看项少龙一眼道:“项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等小女子计较,美美真个感恩不尽。”
  项少龙虽明知她在演戏,但仍难以明着去欺压她,潇洒一笑,往隔邻的己席走去。
  管中邪霍地起立,笑道:“项大人怎能厚此薄彼,不来我们处兜个圈儿,闲聊两句?”
  项少龙目光往他那一席扫去,除了嬴盈、归燕和侍酒的姑娘外,还有荆俊的手下败将周子桓,另外是鲁残和三个面生的剑手,该是吕不韦这半年招揽回来的新血。只观他们气定神闲的态度和强健的体魄,便知是高手无疑。嬴盈的头垂得更低,反而归燕泛起迷人笑容,一点不似曾向他下过毒手的样子。项少龙与滕翼等打个眼色,来到管中邪一席处。男的全站起来,朝他施礼。
  管中邪笑道:“让我为项大人引见三位来自各地的著名剑手,这位是许商,来自楚国的上蔡,有当地第一剑手之称。”
  上蔡乃楚国西北的军事要塞,能在这种地方称雄,绝不简单。项少龙不由留心打量了这年在二十许间、生得颇为轩昂英俊的年青剑手几眼。
  许商抱拳道:“项统领威名闻之久矣,有机会请项统指点一二。”
  另一位矮壮结实,浑身杀气的粗汉声如洪钟地施礼道:“本人连蛟,乃卫国人。”
  项少龙淡淡道:“原来是管大人的同乡。”
  连蛟眼中掠过森寒的杀意,冷冷道:“连晋是本人族弟。”
  管中邪插入道:“项大人切勿误会,连蛟虽是连晋族兄,但对项大人剑败连晋,却只有尊敬之心。”
  项少龙眼中寒芒一闪,扫连蛟一眼,没有说话。
  剩下那貌如猿猴、身形高瘦的人,三人中数他最是沉着,只听他冷漠地道:“在下赵普,本是齐人,曾在魏国信陵君门下当差,是项大人到大梁后的事。”
  归燕笑道:“项大人为何不坐下再谈呢?好让归燕有向大人敬酒的荣幸哩!”
  项少龙哈哈笑道:“归燕姑娘说笑,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下怎敢造次。”
  转向管中邪道:“管大人的时间拿捏得很好,一知道在下今晚要踏足醉风楼,立把归燕姑娘包了下来,不过我看管兄最好拥美归家,藏于私房,那小弟就真的争不过你。”
  以管中邪的深沉,归燕的演技,听到项少龙这么充满威吓味道的说话,亦不禁色变。嬴盈终于觉察到项少龙和管中邪、归燕间的火药味,娇躯剧颤,仰起俏脸往项少龙望来。
  项少龙含笑道:“嬴小姐你好!”
  嬴盈秀目射出惶然之色,香唇微颤,欲语无言。
  项少龙哪有兴趣理会她,向管中邪笑道:“为何不见娘蓉小姐陪在管兄之旁?回来后尚未有机会向三小姐请安问好,惟有请管兄代劳。”
  哈哈一笑,不理嬴盈、管中邪和归燕的脸色变得多难看,迳自返回昌平君那席去了。项少龙坐下后,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气得铁青着脸,一半是为嬴盈的不知自爱,一半是为单美美和归燕两人明不给他们面子。要知两人均为秦国王族,先不说昌平君刚登上相位,只凭禁卫统领的身份,咸阳便没有多少人敢开罪他们。由此可见吕不韦实是权倾咸阳,小盘在朱姬和项少龙支持下,还可在一些人事的聘用上与他唱反调,但在事情的执行上,又或在王宫以外,实在没有人能把他的气焰压下去。全厅十多席,只他们一席没有侍酒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