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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情海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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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回到住处,成胥迎上来道:“乌家的人找你。”
  项少龙大吃一惊,在成胥陪同下,来到幽静的偏厅。
  一个黝黑清瘦、年约二十五、六的男子,背上交叉挂着两支精铁打制的连艇,像一把出了鞘的剑般,高挺笔直卓立厅中,两眼光芒闪烁,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连艇长约五尺,形状介乎矛和戟之间,只是短了大半。
  那人见到项少龙,两眼掠过异样的光芒,跪下道:“乌卓拜见孙姑爷。”
  项少龙大喜,知道他乃乌家秘密子弟兵团的领袖,忙抢前把他扶起,成胥识趣地告退。
  坐下后,乌卓道:“我们奉主人之命,为孙姑爷作先头部队探路,果然有收获。”
  项少龙见他神色凝重,心中一懔。
  乌卓压低声音继续道:“不知是谁放出消息,魏赵境内几股最凶悍的马贼,已经晓得孙姑爷你护送珍宝和赵国最动人的美女前赴大梁,形势对孙姑爷非常不利。”
  项少龙皱眉问道:“魏人不会坐视不理吧?”
  乌卓道:“魏国有人向我们暗通消息,安厘王不但不会派人保护你们,还供应马匹兵器给其中最大一股叫灰胡的马贼,暗中派遣他们攻击你们的马队。”
  项少龙愕然问道:“灰胡不是曾经在赵国境内偷袭我们的马贼吗?为何会在魏境出现?”
  乌卓回答道:“正是此人,当日他们偷袭不成,损兵折将,事后被赵人围剿,所以逃入魏境,沿途招纳乱民,人数增达千人以上,不可小觑。”
  项少龙给弄得头大如斗,首先是魏王为何要派人对付他?其次是怎会拣上灰胡这群马贼?
  乌卓道:“一直以来,我们怀疑赵境内的几股马贼,有魏王在背后支持,好削弱赵国国力,所以他们每遇形势危急,总逃进魏境避难,现在更证实了这个想法。”
  项少龙大感头痛,愈了解国与国间的关系,愈给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弄得更加胡涂,皱眉说道:“可是我们此次是要把赵国的三公主送给魏人,为何魏王用这种手段招待我们?”
  乌卓道:“真正的原因我弄不清楚,不过可猜想牵涉到魏王与信陵君间的权力斗争、自信陵君盗兵符大败秦兵,功高震主,当然惹起魏王的疑忌。况且信陵君曾长留邯郸,若魏王能破坏这次婚约,受打击最大的当然是信陵君和赵人的关系。”接着道:“这次婚约,乃信陵君一手促成的。”
  项少龙心叫我的天啊!为何战国人的关系如此复杂难解,平原夫人刚才还代信陵君招纳自己,而赵人又是不安好心,要偷取信陵君的《鲁公秘录》,这样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乌卓低声道:“灰胡里有我们的卧底,据说灰胡对你恨之入骨,决意要把你和所有女性生擒,再当你面前淫辱诸女,以泄心头之恨。”
  项少龙冷哼一声道:“这只是他的痴心妄想。”旋又叹息道:“有没有那不想做人,只想做禽兽的嚣魏牟的消息?”
  乌卓摇头道:“此人向以神出鬼没著名,每次攻击都是突然出现,教人抓不到半点先兆,比灰胡更可怕。”
  项少龙苦恼得差点扯头发,沉吟道:“此次到魏的路线,早由赵穆亲自定下来,又得赵王同意,不能更改。假若泄秘者是赵穆,那等于敌人对我们的路程了如指掌,我们岂非完全处于被动的劣势。”
  乌卓微笑道:“孙姑爷怎会是盲从听命的人?”
  项少龙哑然失笑,点头道:“你真了解我的心意。”暗忖此次惟有出尽法宝,利用自己的现代化军事常识,以应付摆在前路上的种种灾劫。
  乌卓道:“此次小人带来一百好手,充当孙姑爷的家将,嘿!能在孙姑爷手下办事,我们非常兴奋。”
  项少龙大喜,两人密密商量行事的细节后,乌卓匆匆离去。走出厅外,婢女小昭苦候多时。项少龙着她先回内轩,找到成胥,大略告诉他险恶的形势。
  成胥听得脸色发白,道:“我立即找查元裕商量一下,要他多带粮草并添加装备,好应付贼子的进攻。”
  查元裕是成胥的副手、此行的营官,专责安营布置之务。因为敌人若来犯,一是找形势险要处伏击,一是偷营。所以加强营地的防守力量,自属必要。成胥去后,项少龙收拾心情,朝内院去。小昭、小玉等八女全在厅内,正兴高采烈地缝制给他装载铁针的束腰内甲。
  众人见他来到,一窝蜂的围着他,七手八脚为他脱掉沉重的甲胄,把用两块生牛皮缝在一起、满布小长袋的内甲,用绳在他腰间分上中下二排扎个结实。又笑嘻嘻游戏似地把铁针插入那数十个坚实的针囊里,只露出寸许针端。
  连试几个动作,又迅速拔针,掷得木门“笃笃”作响,发觉虽多二十来斤飞针,兼穿上甲冑,仍可应付得来,不会影响行动和速度。项少龙心情转佳,往雅夫人的寝室走去。八女继续努力,使这载针的腰甲缝得更臻完美。寝室内雅夫人芳踪渺然,项少龙顺步寻去,只见雅夫人背着他站在内轩一扇窗前,正观赏外面的园林景色,若有所思。
  赵雅换过飘着两条连理丝带的衣袍,外披一件鲜丽夺目裁剪合身的广袖合欢衣,头上梳个双鬟髻,与纤细的腰肢、洁白的肌肤相得益彰,妩媚动人之极。
  项少龙暗叹天生尤物,难怪能迷倒这么多男人,成为赵国最著名的荡女。不由放轻脚步,蹑足来到她身后,大手抓上她香肩。
  刚叫句“夫人”,那赵雅全身一震,猛力挣扎。项少龙大吃一惊,放开双手。那赵雅脱开身去,转过身来,一脸怒容,原来赫然是金枝玉叶的三公主赵倩。
  项少龙心知不妙,慌忙下跪。赵倩见是项少龙,怒容褪去。代之而起是两朵娇艳夺目的红晕,一跺脚,逃了出去。外面传来赵雅呼唤她的声音,显然没有把她拦着。
  项少龙站起来,身上仍留有她的芳香,心脏急剧跳动。
  雅夫人脸带不悦之色走进来,瞪他一眼,来到他身旁,冷冷地道:“少龙!你对赵倩干过什么好事?”
  项少龙对她的语气神态大为不满,兼且又因乌卓的情报心情欠佳,暗忖若不信任我便算了,老子何须向你解释。冷哼一声,往门外走去。
  雅夫人始终是颐指气使惯的人,虽说爱极项少龙,一来恼他去碰这个绝不可碰的三公主,更因受不得这种脸色,怒叱道:“给我站着!”
  项少龙止步,想起她以前放浪的行径,同时记起她曾以和春药助赵穆对付自己,在车内又任由赵穆对她动手动脚,这些平时强压下的心事,涌上心头,不舒服之极。两眼严厉的光芒一闪,冷冷地看她一眼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雅夫人给他看得芳心一寒,软化下来,移到他面前,有点惶恐地道:“你难道不知道绝不可以惹赵倩吗?”
  项少龙对她语气的转变毫不领情,淡淡地道:“卑职以后不敢,可以告退了吗?”
  雅夫人自问没有怪错他,哪受得起他这种对待,跺足道:“好!项少龙,给我立即滚出去。”
  项少龙想起往事,暗忖失去这个女人,倒可省去不少烦恼,虽然以后日子不太好过,谁还理得那多,大步离去,当然不会忘记把束腰内甲顺手拿走。
  那晚项少龙没有踏足雅夫人居处半步,吃过晚饭,走到园内,练习飞针,兴致勃勃的,对雅夫人的气也消了,正踌躇应否去找她,赵大忽然来见,满眶热泪悲愤无奈地跪禀道:“项爷为我们三兄弟作主,少原君那奸贼来找夫人,密谈两句后,夫人把他请入寝室内去了。”
  项少龙大为错愕,少原君刚杀了雅夫人的忠心手下赵二,这荡女便邀他入寝室,难怪赵大如此愤慨,他这样来向自己投诉,是摆明豁出性命,不顾一切。
  项少龙扶起他,吩咐道:“你当作从未来过我这里,知道吗?”
  赵大愤然道:“我什么都不怕。”
  项少龙暗叹一口气,吩咐他不要跟来,径自往雅夫人的住处走去,故意兜个圈子,由后园绕去,守卫自是不敢拦阻他,当他从后门进入内轩,小昭诸女全给吓呆,人人脸色发白,想把他挡着。
  项少龙杀气腾腾,一声冷喝道:“让开!”
  众女哪敢拦他,退往两旁。项少龙直抵雅夫人的寝室门前,举脚“砰”一声把门踢开来,少原君和雅夫人的惊叫声同时响起。只见两人并肩坐在一张长榻上,少原君两手探出,把雅夫人搂个结实,似要吻她香唇,而雅夫人则半推半拒,一脸娇嗔,看得项少龙一对虎目差点喷出火来。
  少原君大怒起立,戟指喝道:“好大胆!”
  项少龙回过神来,暗忖若真说起道理,自己的确没有权力这样闯入来破坏他们好事,不过在这强权代表一切的时代,讲的是实力,没有什么好说的。何况少原君逼死素女,自己恨不得剥其皮拆其骨。虎目射出森寒杀气,手按到飞虹剑把处,一动不动紧盯着他,看得少原君心生寒意。
  雅夫人本无与少原君鬼混之意,只因少原君来找她,说有些关于项少龙和平原夫人的事要密告于她,遂把他请到房内说话,哪知此子说完话,立即对她动强,而项少龙恰在此时闯进来,把她吓得魂飞魄散。早前两人是情侣呕气,现在有少原君牵涉在内,却变作另一回事。
  此刻见项少龙脸寒如冰,一副要动手杀人的模样,吓得她跳起来,拦在两人中间,尖叫道:“不要!”
  项少龙哪还不知绝不可以杀死少原君,耳内亦传入少原君守在正门处那些家将赶来的脚步声,借机下台道:“尽管护着他吧!由今天开始,我再不管你的私事。”
  扬长而去,不理惊魂甫定的少原君的喝骂。在厅内与赶来的少原君四名家将相遇,四人受他气势所慑,退往两旁,眼光光的看他离去。
  项少龙回到寝室,反轻松起来。一直以来,他都颇受赵雅过往的浪荡史困扰。他并非没有和荡女交手的经验,就在被时光机送到这时代的那天,他便和酒吧王后周香媚鬼混,但那只是追求一夕的情欲,没有想过和她共同生活。现在赵雅摆明要改邪归正跟从他,当然是另一回事。他亲眼目睹两人搂作一团,无论是否有强迫成份,总是赵雅让他进入闺房,可知她浪荡成性,绝不计较男女之防,只是这点,他已很难咽下这口气。
  门打开,赵雅一脸凄楚蹑足而入,关上门后,倚在门旁壁上,幽幽看着坐在榻上,气定神闲的项少龙。
  雅夫人垂头道:“是我不好,误会你。”
  项少龙淡淡地道:“问过三公主吗?”
  雅夫人轻轻点头,怨道:“为何你不向我解释?人家会妒忌的嘛!”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这事现在无关痛痒,夜深了!夫人请回去歇息!明天还要趁早赶路。”
  雅夫人骇然望向他,见他神情冰冷,扑了过来,投到他怀里去,搂上他粗壮的脖子惶恐地道:“少龙!求你听我解释,是他强来,我……”
  项少龙岩石般分毫不动,包括脸部的肌肉,冷冷看着她道:“若你能解释为何会邀请一个刚残杀你的心腹手下,又是我项少龙的仇人,兼且曾与你有染的好色狂徒到你房内,我便原谅你。”
  雅夫人为之语塞。对她这种自少生于贵胄之家的人来说,怎会把一个手下的生死摆在心头。至于让少原君进入自己房内,虽说由少原君采取主动,而她当时的确存有报复项少龙之心,当然没想到项少龙会来撞破,热泪涌出眼眶。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夫人!我已不计较你和赵穆连手害我的事,因为本人误以为你会从此一心一意跟从我。到今天发觉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就算你要拣,也不应拣少原君!这里的精壮男儿少说有几百人,拣任何一个都会使我好受一点。”
  “啪!”
  项少龙睑上多出个五指印。
  雅夫人掩脸痛哭,退后悲声叫道:“你在侮辱我,我真的……”
  项少龙冷喝道:“闭嘴!”抚着脸颊道:“这一掌代表我们间恩尽义绝,你欢喜跟谁也好,我再不管你。看我不顺眼的话,请你王兄杀我吧。不过莫怪我没有提醒你,谁想杀我害我,当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气冲冲走出房去。
  雅夫人尖叫道:“不!”一手扯着他的衣服。
  项少龙一袖拂开她,出门去了。愤懑填膺,他又想起两个大仇人。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明知赵穆和少原君犯下不可饶恕的暴行,仍可让他们公然耀武扬威。不!我定要成为当时代最强的人,那时再不用委曲求存,活得一点不痛快。为避开雅夫人,他躲到一角的暗影里,果然雅夫人哭着奔出来,寻他去了。
  项少龙回到房里,暗忖今晚将难有一觉好眠,不若练习一下刚装嵌好的攀爬上具,看看管不管用。生出这个主意后,童心大起,穿上夜行黑衣,带上装备。
  练习的唯一对象,自是平原夫人母子。项少龙借黑暗的掩护,展开看家本领,敏捷无声地往平原夫人居住的院落摸去。当那座独立的院落进入视野,只见守卫森严,除非能化作飞鸟,否则休想潜进去,厅内灯火通明,隐有人声传出,幸好项少龙偏有高来高去的本领。
  他先挑一棵高达十丈的参天古树,射出索钩,挂在三丈许的横枝处,再把腰扣系紧索上,利用滑轴节节拉着索于往上升起,不一会抵达横枝上。如法炮制数回,顷刻间他已到达八丈高的树顶,宅院形势尽收眼底。看准机会,他再次以机关弹簧射出索钩,准确无误地落在院子另一边瓦背。
  软皮包里的钩子落在瓦面,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声。项少龙把钩子扯回来,直到钩尖紧嵌在屋脊的木梁,试试力道,再把腰箍扣紧索上,跳离大树,神不知鬼不觉地由高往低滑翔到对面的屋顶上。然后他伏下身来,取出一个两边通风、上宽下窄的小圆铁筒。宽的一端按紧瓦背,耳朵则贴着窄的筒口处,就像现代医生的听筒般,立时把屋内扩大了的声音,收入耳朵里。
  只听少原君气恼地道:“若非那项少龙闯进来,我定能把那淫妇治死。哼!看她还敢不敢不依我。”
  平原夫人的声音道:“孩儿何需急在一时,赵雅迟早是你囊中之物,即使赵倩亦逃不过你的手掌,哼!”
  项少龙听得头皮发麻,想不到平原夫人竟和乃子一鼻孔出气。
  平原夫人再道:“你不要再去惹项少龙,这人对你舅父有极大的利用价值。”
  少原君怒道:“他对孩儿如此恶劣,我怎忍得下这口气,除非娘清楚说出你会怎样对付他,否则我定要和他过不去。”又软语求道:“娘啊!孩儿大了,应可以为你和舅父分担心事。”
  项少龙暗中祈祷,希望她说出来。
  幸好平原夫人溺纵儿子,受不住他再三催促,道:“你知否为何舅父会一力促成赵魏两国间这场婚事,又故意把《鲁公秘录》的秘密泄露给赵人知道?”
  项少龙听得遍体生寒,原来《鲁公秘录》亦是阴谋的一部份,由此可见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的手段。
  少原君央求道:“娘啊!快点说呵!”
  平原夫人道:“此乃天大秘密,除你我外,绝不可给第二个人知道,明白吗?”
  少原君连声应诺。
  平原夫人沉默半晌后道:“我是不得不说给你听,因为尚要由你配合舅父派来的高手,进行这项重要的任务。”
  少原君拍胸道:“这个包在我身上。”
  平原夫人道:“赵人为偷取《鲁公秘录》,必然动用他们最好的高手赴魏,现在他们派遣项少龙,此人心计剑术均非常了得,正合我们心意。”
  少原君非愚蠢之人,愕然问道:“舅父想招纳他吗?可是他和孩儿……”
  平原夫人打断他的话,语气阴寒地道:“放心吧!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会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少原君大喜道:“好极了!”
  屋顶上偷听的项少龙怒从心起,真想扑下去,每人赏他一剑。原来平原夫人一直对他不安好心,这么狠毒的女人,确是这适者生存时代的特产。
  平原夫人压低声音道:“只要收买这蠢蛋,我们可安排他行刺魏国那昏君,有你舅父的协助,兼之这傻瓜武功高强,定能成功。”
  少原君打个哆嗦,失声道:“什么?”
  平原夫人闷哼一声道:“看你惊成那样子,只要项少龙得手,你舅父的人会当场把他杀死,落个死无对证,然后把责任全推在赵人身上,那时你舅父可名正言顺出兵讨伐赵人,把军权拿到手里,魏国还不是他囊中之物吗?”
  项少龙听得出了一身冷汗,明白平原夫人为何说少原君可得到赵倩和赵雅。
  少原君喜道:“果是天衣无缝的妙计,可是项少龙绝非愚笨之徒,最怕他阳奉阴违,向魏王告我们一状,那便糟透。”
  平原夫人冷笑道:“不要小看我和你舅父,当年娘嫁给你爹,就是希望他能坐上王位,岂知他不成大器,死得又早,否则你早成赵国之主。我们对付项少龙的方法,先要逼得他走投无路,只好投靠我们。”
  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皱,暗忖你有什么方法可逼得我走投无路呢?少原君当然更猜不到,追问平原大人。
  这外貌雍容,内心毒如蛇蝎的贵妇沉声说道:“只要能破掉赵倩的处子之躯,那时他还能到哪里去呢?”
  项少龙听了差点叫出来,同时庆幸自己误打误撞下,听得这么至关紧要的阴谋,当下自然用足耳力,继续细听下面这对母子对付赵倩的阴谋。
  那晚项少龙回房后整晚没阖过眼,苦思到天明。在丁守和瓦车的护送下,车马渡过漳水,进入魏境的无人荒野,雅夫人知他余怒未消,躲在车内,不敢烦他,小昭诸女自是一脸幽怨凄楚,但因雅夫人下有严令,不敢和他说话。少原君则摆明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故意落后,拖慢行程。项少龙胸有成竹,毫不在意。
  到黄昏时,才走了二十多里路。
  项少龙的心神全放在随时会出现的敌人身上,拣了个背靠石山的高地,设营立寨。他把自己的帅营和雅夫人与赵倩的营帐设在中间靠山处,五百战士分为二组营帐,置于右翼。少原君的营帐则置于左翼,变成泾渭分明的局面。
  项少龙自然知道他会弄什么鬼,因为今晚信陵君派来的高手,将由他那一方潜入赵倩的营地,再施放迷烟,好潜入赵倩的鸾帐,把她污辱,而操刀者正是自告奋勇的少原君。若非项少龙早已知悉他们的阴谋,他们的确有成功的机会,谁会提防这样的内贼?
  项少龙挺立山顶高处,眺望四周丘陵起伏的山势,暗忖难怪信陵君的人选择这地方下手,因为尽管潜到近处,仍难察觉。少原君因为知道计谋,故意拖慢行程。
  成胥来到他身旁道:“想不到兵卫对布营这么在行,连自认高手的查元裕亦赞大人阵法方便灵活,折服不已。”
  项少龙心想我多了你们二千年的布营心得,自是高明,口上却谦让一番。
  成胥压低声音道:“我派了亲信与乌卓联络,教他暂时不要到营地来。嘿!我看大人似乎有点什么预感哩!”
  项少龙心道这不是预感。今晚要对付的是少原君,他不想乌卓的人卷入此事里,免得弄到事情复杂起来。负责安营的查元裕过来向两人报告完成了的工作。项少龙虽知无论是与他有旧仇的灰胡,又或是由齐国来的嚣魏牟杀手集团,都会等他深入魏境后方会来犯,教他不能逃回赵国去,仍吩咐查元裕把四十辆骡车,在解开骡子后,一辆辆联阵排在外围处,形成一道可抵御敌人矢石或冲锋的前线壁垒,使查元裕对他更有信心,欣然照办去了。成胥见他如此深思熟虑,佩服得五体投地。
  项少龙沉吟半晌,低声道:“我有至关紧要的事吩咐你做,却不许询问原因,你给我找一批好膂力的士兵,准备好掘壕坑的工具,听候我的命令,却要瞒过其它人,特别是少原君,明白吗!”
  成胥还以为他要在营地四周设陷坑一类的布置,依言去了。项少龙踌躇一会,叹一口气,硬着头皮去找雅夫人。为对付少原君,惟有与她讲和。
  士兵们在生火做饭,见到项少龙,发自真心地向主帅敬礼。项少龙心中欢喜,知道计杀徐海的事绩,已深印在他们的脑海里,以后指挥起来,将是易如反掌。把营地与其它营帐分隔开的布慢掀开,映入眼帘的是赵大等三人正和几名赵倩的亲兵闲聊,见到项少龙肃然起敬。项少龙含笑和他们打过招呼,踏入这营地的禁区。里面共有四个营帐,雅夫人和赵倩住的是特大的方帐,小昭等诸女正在空地处弄晚饭,见到他来喜出望外,小昭和小美两人更委屈得低头哭泣。项少龙以微笑回报,径自进入雅夫人的私帐。赵雅呆坐一角,两眼红肿,显是刚哭过一场。项少龙心中叹息,开始明白自己愈来愈爱她,以致不能容忍她荒唐的过去,或在今后与别的男人亲热。
  赵雅见他进来,惊喜交集站起来,不可置信地叫道:“少龙!”
  项少龙笑道:“不准哭,一哭我掉头就走。”
  赵雅强忍眼泪,狂喊一声,不顾一切投进他怀里去,香肩不住抽搐,却死也不敢哭出声来,弄得项少龙襟头湿透。
  项少龙抚着她的腰,柔声道:“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
  赵雅拚命摇头,驯若羔羊。
  项少龙搂着她坐下来,为她拭去泪痕,淡淡地笑着道:“现在我先试试你听话的程度,给我立即去找赵倩,告诉她今晚我要这里所有女人,全躲到我隔邻的帐里去,这事必须保守机密。”
  赵雅愕然望着他,惟恐开罪他,只是不住点头,那样儿又乖又可怜,动人之极。
  项少龙心中不忍,凑到她耳边道:“我怕今晚会有人潜进来对她不利哩!”
  赵雅见他语气温和,胆子大起来,试探地吻了他一下,道:“你真的肯原谅人家。”
  项少龙含笑点头。
  赵雅看着他道:“真的半点不摆在心上。”
  项少龙叹道:“有什么法子?谁叫我爱你爱得那么不可自拔!”
  赵雅一声欢呼,送上香吻。良久,赵雅委屈地道:“人家差点给你吓坏了,你再那样对人家,雅儿只好死给你看。”言罢双眼又红了起来。
  项少龙心生怜惜,安慰她一顿,吩咐她道:“还不给我去办事?”
  赵雅欣然站起来,拉着他的手道:“假若赵倩问起我,项少龙怎知有人来袭她的营,赵雅应怎样答她?”
  项少龙知她芳心安定下来,回复平日的机智,借赵倩兜个弯来问他,笑道:“放心吧!她会完全信任我,你依言而行好了。”
  赵雅悻悻然道:“少龙!人家不是不信任你哩!只是好奇罢,还要这样治人家。”
  项少龙见她媚态横生,欲火升起,却知今夜绝不宜男女之事,强压下冲动,把她推出帐去。然后吩咐成胥道:“我要你在三公主营地四周挖几个藏人的坑穴,同时找二十个箭法高明的好手,和我们躲到坑穴里去,一起欣赏即将发生的盛事。”
  成胥听得呆了起来。
  项少龙吩咐细节,哈哈一笑,回帐进食去也。
  寒风刮过大地,半边明月高挂星空,照亮没有半点灯火的营地。
  除在营地外围处值夜的士兵外,赶了一整天路后,所有人均疲倦入睡。项少龙、成胥、赵大、赵五、赵七和二十名箭手却是例外,他们分别躲在布于赵倩鸾帐外四角的隐蔽坑穴,通过隙缝苦候项少龙所说的盛事。他们已等待了个多时辰,那绝不是舒服的一回事,还有两个时辰便天明。
  当项少龙自己的信心也在动摇,“勒!”的一声微响,由靠近少原君营地那边的围幔传来。各人精神大振,借着月色星光,凭着早习惯黑暗的眼睛,目不转睛瞪着声音的来处。
  一个瘦矮若小孩的黑影无声无息由围幔破开处钻进来,灵巧无比地移到最近的营帐,手中拿着一件管状的东西。微弱焰光亮起,众人清楚看到闯入者是个瘦若猴头的猥琐男人,手中提的是个小炉般的东西,连在一枝圆管上,火光在炉内闪亮。
  那人待小炉的火光稳定下来,将喷烟的管口由帐底伸进营里去。项少龙等大气不敢透出一门,静观这人慢慢施为,把迷香送入四个营里去。跟着发出一声鸟鸣,显是召同党来的暗号,果然十多人逐一钻进来,散开守在各扼要位置,把四个营帐团团包围。然后再来五、六人,其中一个自是少原君,蹑手蹑足,不发出任何声响,气氛紧张凝重。少原君抵达赵倩的帐门,其它众人分别闪到女侍的营帐旁,只留下雅夫人的营帐没有人去碰。
  项少龙等看得心头发火,这些禽兽不如的人连无辜的侍女都不肯放过。若非雅夫人是少原君的目标,而他又分不出身来,她当亦不能幸免。
  放入迷香的炉火熄灭,那矮子打个手势,少原君和那些人一起行动,钻入帐内去。项少龙知是时候,发出暗号。
  “嗤嗤”声响。
  劲箭由安在坑穴隙缝的强弩射出,由下而上往守在营地的十多名把风者射去。发现帐内无人的少原君等惊呼声响起时,那十多人纷纷惨叫倒地。围幔火把亮起,由查元裕指挥的另一批士兵团团把女营围个水泄不通。
  “砰砰!”
  那些偷入帐内的人,撞帐而出。此时项少龙等抛下强弩,握剑由坑穴跳出来,向他们展开无情的攻击,一时兵刃交击声和喊杀声震天响起。项少龙拣的是大仇人少原君,先掷出一枝飞针,钉在正狼狈由帐门逃出的少原君的大腿处。
  少原君惨哼一声,跪倒地上,手中剑脱手掉下。项少龙闪了上去,一脚猛踹在他下阴处。少原君杀猪般的凄厉喊声响彻夜空,整个人仆倒地上,锥心的剧痛使他身体蜷曲,强烈地痉挛,再没有行动的力量。
  项少龙往旁边移去,剑芒一闪,把一个尚要顽抗的敌人劈得身首异处。战事恰于此时结束,敌人不是当场被杀,便是重伤被擒,无一幸免。
  整个营地沸腾起来,士兵们纷纷涌来,在那边等候好消息的平原夫人,惊惶地率领家将赶到。围幔被扯下来,火把照得明若白昼。查元裕的人手持强弩,把平原夫人的人挡住,不让他们闯到这边来。
  项少龙哈哈一笑,走到仍在痛不欲生的少原君身旁,一脚狠踢在他的腰眼处,把他掀得翻了过来,然后提脚踏在他胸膛上,长剑抵在他的咽喉要害,向因肌肉扭曲以致于像变了样子的少原君微笑道:“噢!原来是少原君,得罪哩。”
  平原夫人愤怒惶急的声音响起道:“项少龙!”
  项少龙仍盯着少原君,口中喝道:“元裕怎可对夫人无礼,还不请夫人过来。”
  此时雅夫人和赵倩由帅帐那边走来,看到项少龙身侧的人和四周情况,终于清楚发生什么事。四周虽围满数百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火把烧得猎猎作响。
  平原夫人气急败坏走入场来,怒叱道:“还不放我的孩儿。”
  少原君正要说话,项少龙的长剑往前移去,剑锋探入他口中,吓得他不敢动弹,呻吟也告停下。
  项少龙冷冷地看着平原夫人,沉声道:“我项少龙受大王重任,护送公主往大梁,现在少原君伙同外人,施放迷香,欲坏公主贞操,夫人如何交待此事。”
  平原夫人见爱儿裤管染血,方寸大乱,惊惶地道:“你先放开他再说。”
  项少龙双目射出凌厉神色,坚决说道:“不!我要把他当场处决,所有责任由我负担。顶多我们立即折返赵国,交由大王决定我项某人的命运。”
  平原夫人脸上血色褪尽,颤抖着说道:“你敢!”
  赵倩娇美的声音冷冷地道:“如此禽兽不如的人,项兵卫给我杀了他!”
  雅夫人虽觉不妥当,却不敢插嘴,怕项少龙误会她仍维护少原君。项少龙故意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挑战地瞅着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像忽地衰老十多年般,颓然道:“好吧!你怎样才肯放过我的孩儿。”
  项少龙转过头来,望着赵倩,正容道:“三公主可否将此事全权交卑职处理。”
  赵倩俏脸微红,不敢看他,垂下螓首,轻轻点头,项少龙见这美女对自己如此温婉,升起异样感觉,记起她要嫁给魏人,心叫可惜。
  又转向平原夫人说道:“我可以不再追究此事,但夫人必须立书保证,少原君他以后不可再对公主有禽兽之心,夫人意下如何?”
  平原夫人差点咬碎银牙,项少龙这一着极为厉害,迫得自己不能拿此事向赵王翻项少龙的账。项少龙更是胸有成竹,知道她还要借助自己去刺杀魏王,不愁她不屈服,平原夫人沉吟半晌,终于认输地道:“好!算你厉害。”
  顶少龙微笑道:“厉害的是夫人,卑职只不过是有点运道。”
  次日大队起程,平原夫人按兵不动,不肯随队出发。项少龙心中暗笑,带赵大三人和十多个特别骁勇善战的精兵,径自往见平原夫人。到达帐外,项少龙教手下守在外面,独自进去见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余怒未消,脸寒如霜地道:“项少龙你好大胆,伤得我孩儿那么严重。”
  项少龙知道她指的是重创少原君下阴的一脚,心中暗笑,嘴上却叹道:“黑夜里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少原君,幸好我发觉得早,否则恐怕把他杀掉了。”
  平原夫人为之语塞,仍是怨恨难息,瞪他一眼道:“孩儿身体虚弱,不宜长途跋涉,你们自己上大梁吧!我要待他康复后,才再上路。”
  项少龙看着她喷发着仇恨的眼光,叹道:“卑职亦是骑上虎背,不得不在赵倩前装模作样,其实我考虑过夫人那天的话后,心中早有打算。”
  平原夫人呆了一呆,燃起对项少龙的希望,打量他半晌,点头道:“若你真有此想法……”
  项少龙打断她道:“可是昨夜少原君此举,明显是得到夫人首肯,却使我怀疑夫人的诚意。”
  平原夫人立时落在下风,事实上,自从被项少龙像未卜先知一般破解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阴谋后,她对项少龙已起畏惧之心,更不知怎样应付这本领的男子。自然反应下,她垂下目光。
  项少龙见她没有否认知情,知她为自己气势所慑,方寸已乱。放肆地上前,细看她心力交瘁的俏脸,微笑道:“我们到大梁后再说这事好吗?至少应让我先见见信陵君吧!”
  平原夫人被他逼到近处,倏地抬头,玉脸一寒道:“你想对我无礼吗?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项少龙从容地道:“我只是有秘密消息禀上夫人,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知道?”
  平原夫人被他弄得不知所措,问道:“什么事?”
  项少龙把嘴巴凑过去,在离她半尺许的亲近距离,故作神秘地低声说:“不知是否赵穆漏出消息,魏境包括灰胡在内的几股马贼,正摩拳擦掌在路上等待我们,而听闻夫人是他们目标之一。”
  平原夫人脸色转白,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严肃地道:“我项少龙可对天立誓,若有一字虚言,教我不得好死。”暗忖这时代的人可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人,绝不肯随便立誓,现在他正好沾了这种风气的神奇效用。
  平原夫人果然没有怀疑他的话,眼珠转动,软弱地问道:“真的有灰胡在内吗?”
  项少龙此时可完全肯定灰胡是魏王的人,而平原夫人正因清楚其事,故而对他的话信而不疑。放肆地坐到她右前侧,把大嘴凑到她小耳旁,差点揩着她的耳轮说道:“消息是由乌家在魏境内的耳目传话给我,还说幕后指使者极可能是魏王本人。”
  平原夫人皱眉道:“你可否坐开一点说话!”
  项少龙见她虽蹙起黛眉,但俏脸微红,呼吸急促,知她是欲拒还迎,心中矛盾。不禁暗笑,更兴起报复的快意。心忖你可对我不择手段,我怎能不有点回报,轻吻她圆润的耳珠一下。
  平原夫人娇躯颤抖,正要怒责,项少龙退回原处,眼中射出摄人心神的光茫,深深地凝视着她,使她立时心如鹿撞,抵唇边的责骂竟吐不出口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人刚重创她儿子,又对她轻薄,为何自己仍发作不出来?想到这里,整块脸烧起来,垂下头去,轻轻地道:“好吧!我们随你起程。”
  项少龙回到己方整装待发的队伍,乌卓的一百子弟兵,加进行列,使他的实力大增。这百名家将体形彪悍,精神抖擞,莫不是精锐好手。
  一直诚惶诚恐的成胥像吞下定心丸般,笑容灿烂。项少龙昨晚未卜先知似的布局破去少原君的阴谋,手下将士对他更是敬若神明。趁平原大人拔营起寨,他和乌卓、成胥和查元裕在一个山头打开画在帛上的地势图,研究往大梁去的路线。
  乌卓对魏地非常熟悉,道:“由这里到荡阴,有官道可走,昔日魏人在道上设有关防和营寨,于高处有烽火台。但据侦骑回报,现在路上不但没有关防,更不见一兵半卒。”
  项少龙暗忖若魏王派人袭击他,当然最好不要离开赵境太远,方便推得一干二净,说贼子是越过赵境追击而来。尤其灰胡本身和项少龙有仇,更可塞赵人之口,教信陵君哑子吃黄莲,无处发作。
  唉!这时代当权者无一不是奸狡之徒,不过回想二十一世纪的政客,立觉不足为怪。
  成胥指着横亘在荡阴上游,由黄河分叉出来的支流洹水说道:“渡过洹水,另有一条官道东行直全黄河旁另一大城‘黄城’,假若我们改道而去,岂非可教马贼料想不到?”
  项少龙沉声道:“若我是马贼,会趁你们渡河时发动攻击。人家是有备而来,人数比我们多,敌在暗我在明,以快打慢,优胜劣败,不言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