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若是只被指冒充之罪,倒还算冷静,一听到波及墨不语,顿时急了:“你胡说……”
没容宋渊说下去,宋筑出声道:“张氏,你果真记得阿渊的胎记形状,记得我与他的哨语么?”
张氏似是已缓过一口气来,用苍老的嗓音回答:“老奴……记得。”
宋渊惊怔地看着她,颤声道:“乳娘,您别这样……”
谢涂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以乳娘的供词,先污蔑他是假宋渊,再污蔑墨不语是制造假宋渊之人。他做不做宋渊不要紧,罪名一旦坐实,墨不语死罪难逃。
虽然是一派谎言,但假造证据构陷罪名一直是谢涂的拿手好戏。更可怕的是,宋筑似乎已经相信了。他只觉不寒而栗。
宋筑又问:“涂之,讯息的买主是谁?”
张氏明明能说话了,他却偏问谢涂。谢涂旗开得胜,也没在意这许多,他早就对这个墨不语恨之入骨了,毫不犹豫地指向少女,替张氏回答:“是锁云门主,墨不语。”
他越发说得慷慨激昂:“郡王可还记得公子是如何回家的?正是这个墨不语带回来的!至于那个走个路都能拣到公子的河朔县丞……”他阴阴笑一下,“必然也是同谋!”
墨不语知道谢涂既然说得信誓旦旦,必然已准备好了所有“人证、物证”,多说无益。但她并没有十分惊慌。因为,她敏锐地捕捉到整个审讯过程中有异样——说是审讯,宋筑却有意无意引导着谢涂自说自话。
似乎,有什么不对。她索性只用一对沉墨般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对方,不反驳不吭声,静观其变。
谢涂原以为她会辩解喊冤,这样的反应让他心中瞬间有一丝心虚浮过——“证据”齐全,十合九稳,怎么这气氛搞得像他在虚张声势?
却听宋筑语气忽然严厉:“张氏,如实道来。”
原本虚弱跪着的张氏忽然挺直了腰杆,虽是一张苍老的脸,眼神却炯炯有神,一字一句道:“回禀主子,谢涂所说,均是虚言!老奴从未出卖主子的私事,也从未见过这位姑娘!老奴把小公子从出世带到九岁,这就是阿渊,绝不会有错。”她看向宋渊,神情温柔慈爱。
谢涂大吃一惊,脸色顿时铁青:“你……这些不都是你昨日已当着郡王的面交待过的么!”
张氏大声道:“昨日有衙门的人抓走老奴的儿子,威胁老奴不按此说,便把我儿子杖毙狱中!老奴迫不得已才说谎构陷主子,请主子治老奴死罪!”
谢涂:“大胆奴才,竟敢出尔反尔……”
宋筑眯起了眼:“那你现在怎么说真话了呢?”
张氏看向宋渊,神色温和:“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阿渊公子在老奴心目中与老奴的亲生儿子不相上下,我岂能为了一个儿子,去害另一个?”
宋渊还被护卫抓着动弹不得,脸上怔怔落下泪来:“乳娘……”
谢涂气得双手发颤:“老东西,这是审案,你当说过的供词说翻就翻么?”
宋筑瞥一眼谢涂,语气让人捉摸不透:“涂之,你好像特别希望供词是真。”
谢涂的冷汗顿时下来:“郡王,属下只是害怕有人冒充郡王血亲,加害郡王。”
宋筑沉吟一阵,似是苦思良久,道:“此案,最有力的证据便是张氏的证词。现在证词推翻,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先把人放了吧。”
宋渊一听,用力把护卫甩开,跑过去把张氏扶了起来。张氏老泪落下,低声说了一句:“小公子,老奴对不住你。”
“小公子”还是宋渊小时候她对他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