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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地图,巫师大人,就在贝尔纳奇斯南方的边境港口,当年阿拉桑王朝覆灭的时候,我的家族出海逃亡。我的爷爷对我讲过,——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他们航行到这个海域的时候发现了地图没有标注的群岛,还看到了民间传说里那些被认为是虚构的东西,像是手掌大的小精灵......您笑什么?”
“不,没什么,”萨塞尔道,“瓦斯科,你继续说,我听着。”
“我知道,知道,巫师大人.......你们都认为民俗故事里的怪物是根本不存在的。虽然您拿着王朝最后一个君主伊克雅努斯五世的信物,我理应效忠和服从您,但我还是要说,我的家族把群岛的见闻都毫无偏颇地记录了下来。刚登上岛屿的时候,有一种小精灵就像人,和民俗传说里的一样,并且都是漂亮的小女孩。她们都会说话,和我们要求交易,于是家族就把患了航海病的奴隶献给她们。这个时候,小精灵就会蜂拥而上,把奴隶们遮盖住饱餐一顿。等到把奴隶啃得只剩下骨头之后,她们就会友好地为我们指路。
“在岛上有一种树木,结的不是果实,而是巨卵,能孵缠结的触须团出来,——它们的肉有鱼肉的味道,体内流淌的不是血,而是干净的水。还是在小精灵的帮助下,我们对抗守护树木的幽魂,用买来的巫咒祭仪的法杖恐吓了它们,才跟她们分享了这些巨卵。可惜的是,不知道为何,在勒斯尔的北方登录后,遗留的巨卵都没有成活,这些珍惜的东西也都没有存留下来。
“我们为了寻觅足够的食物和水,把船只在群岛中航行,船员们登岛之后架起来篝火做晚饭,可是后来发现这根本不是个岛屿,而是一座长在礁石、藤壶和无比巨大的脊背上的城市。这件事也是记在家族的笔记里的,不仅如此,也是爷爷在家里亲口对我讲的。他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讲的时候以光明神殿的名义发誓,说这完全是真的。
“他告诉我,当时家族忙着逃离战争,就在海中迷失了路线,食物也不足了,于是才有信奉民间黑巫教的人日夜祈祷,想要寻求希望。虽然家族如今衰落了,长辈也都追随了本地的信仰,不过我想,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找到希望。”
这场谈话是在鸟毛发现阿拉桑王朝的遗物以后萨塞尔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地点是不列颠西北方和马瓦尔公国东方的边境线附近的贸易街市,在瓦斯科·奥格莱的商行栈房。这个叫瓦斯科的五十来岁的老人在瓦索里拥有几处货栈,兼营船舶配件。他们家族的船舶曾经从贝尔纳奇斯一路南下到达勒斯尔,然而由于时代更迭,木制船舶逐渐被淘汰,奥格莱家族的事业也逐渐衰落了。
阿拉桑王朝的遗物就是他们财务境况窘迫时卖出的藏品。
这位瓦斯科自幼阅读家族的记录,对航海有着深切的兴趣,曾经想要重新跨越家族几百年前走过的航路,去往记载中那一神秘的场所。可惜他染上了当时出现的一种可怕的疾病,和肆意乱来的性-事有关,不列颠人把这种污秽的病症叫法兰西病,法兰西人则把它叫不列颠病,光明神殿的人把它叫邪教病,各地被压迫的信仰残留则把它叫十字教病,至于在赛里维斯,萨塞尔听说本地人管这病叫老外病。
由于病症传播并不广,治疗也没有得到重视。这位可怜人看遍了医生,还私下里翻家族的记录,供奉早就灭绝的黑巫教,然而全都无济于事。
最终瓦斯科由于一段不恰当的性-事全身瘫痪,动弹不得,连个孩子都没有,可是头脑却保持着活力,并且越来越渴望神秘学的知识。他经常召来水手讲述航海的历险,彻夜阅读有关于海外的地图和书籍以研究。不过,在萨塞尔了解状况以后,发觉这些所谓的研究大抵上都是水手们喝醉酒之后的吹嘘,亦或是虚构成分远大于实际成分的幻想。
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家庭逃亡时途径的群岛——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群岛。
萨塞尔沿楼梯往下,来到奥格莱家族不对外人开放的地下室储藏库。这地方其实很大,却显得拥挤不堪。一个阿尔卡·伊克雅努斯全身石像在壁炉旁盯着玛琪露,头发绑成马尾,神情阴郁得可以,一身王室公主的长袍让她显得格外阴柔。很明显,这跟如今的阿尔泰尔不是很像,或者说,这是她父亲沙坦提安还未身亡、她自己待在宫廷里夜以继日凿石头的年代。
墙上挂着几幅以橡木充当画框的画作,可以明显看到金饰的镶嵌痕迹,全都被抠下来卖掉了。萨塞尔把其中一幅翻转过来,看到下面藏匿的另一幅画。在这画中是一个宫殿的室内房间,很荒凉,色彩暗淡,让它显得像是坟墓一样。从宫殿护窗板的缝隙里投进微弱的光亮,不过光线绘制的笔法却很阴郁,几乎是差一点就落在房间里的人身上,可就是相差这么一点,永远也无法到达。
还在宫中幽禁的公主殿下出浴不久,只裹着灰纱,跪在黑暗的审判之眼神像前,一袭银发顺着肩头落到脚底,让她看上去如同水中的鸾尾花——沾着水珠,好像是散发着海水清新的咸味。这些银白色的发绺像蛇一样蜷曲着。纤长的双手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指尖没入发中,发灰的嘴唇没有色彩,眼睛遮盖在阴影下面,因此看不清晰,不过很明显透着无能为力的阴郁感。
这东西简直匪夷所思,据说阿拉桑末代皇帝继位前遗留的艺术品大多毁于战乱,没想到还能看到这等私人藏品,它们挤在这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过,没想到阿尔泰尔居然在这么早的时候就祭拜着审判之眼......
“我没想到是你主动给我领路,”萨塞尔说,“玛琪露师姐。”
“我可是几百年前就来过这里啦,小萨。当时那些从梦境迷道里钻出来的噩梦跟着他们一路共行,最后是被我给处理掉了,至于那些能孵出邪物的卵,也是我给销毁掉了,甚至带着他们来到这附近都是我帮的忙。”她摊开手,带着无奈感耸耸肩头,“哎呀,为了开导一头撞进噩梦还中了致幻毒素的白痴们,我可真是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