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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的大雨顺着大金字塔往下流淌,汇成淅淅沥沥的溪水河流。破碎不堪的大地那边,却是蓝幽幽的静谧的海面。一群海鸥在云霭下掠过,寻觅深夜时分仍未安眠的鱼类。风在断崖边缘卷起一股股带着血腥味的雾气,把远方海鸥的鸣叫声拉得又长又凄婉。
此时此刻,阴晦沉郁的十二月天幕难得有了几分安详,洒了稀薄月光的海面使人产生一种和平和宁静感。不过,就在距离近海区不远的大道上,一张张行军营帐已经搭了起来,要继续用血与火污染这份难得的景致。
然而考虑到这份污染是塞米拉米斯主导得最多,她也不好对此提出意见。
为了弥补这份矛盾的心理,塞米拉米斯就在这儿满足她难得的趣味,——欣赏某个王子殿下的动向,欣赏此人无比深沉的迷狂。她还记得一片混乱之中,萨塞尔用他手中棋子编织出惨烈的牺牲,编织出一枚毒刺,将其扎进王子殿下的灵魂。她也看能出来,莫德雷德将被引上萨塞尔设计好的路途,离她本就矛盾重重的国王陛下越走越远。此时王子殿下不仅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卧房里面,像是个胆怯的少女,甚至还拒绝会见自己的亲兄弟。
不得不说,见证这份意蕴十足的苦难实在算是一件乐事,其中复杂的感情冲突也令人赞叹不已。尽管塞米拉米斯没能从头到尾欣赏这场父子反目的戏剧,但目睹至关重要的故事转折点,倒也不虚此行。
当然,这也不过是闲暇的思绪而已。倘若一个人无时不刻都沉浸在这种思绪里,那与长眠又有何异?不都是深沉的衰亡吗?塞米拉米斯自认是个心存未来的人,拥有经久不衰的理想和欲望,而非她的先祖黑精灵那种只懂沉思的石头。
为了掌握最主动的权力,塞米拉米斯在勒斯尔落轿之前,就已经派出手下召集所有能够召集的人手,把一部分投入这个阿勒斯卡,完成萨塞尔的要求,绝大部分则为此后之事作出准备,以她在阿勒斯卡目睹来的状况确定后续战术。
然而阿勒斯卡海岸线的场面太过耸人听闻,让塞米拉米斯不得不利用权威,从浮空城召来安布罗乔和西内尔塞斯等人。虽说此事不尽人意,不过这种程度的意外......也在她接受范围之内。她是个宽容的人。如今,她——还有其它巫师领袖的后续力量——开始跨越迷道,在王子殿下的配合中扎下驻军。一来,这是对莫德雷德表现出某种程度上的支持,二来,这也是为了最终目的,——趁此时机把灰精灵故土的古阴影迷道碎片掌握在手。
这可关乎到他们在下一个纪元的存亡呢。至少塞米拉米斯是如此相信的。为了这一目的,她需要很多源于不朽种族的珍惜之物。
她站在大金字塔顶端等待银虫人巫师的首领菲兰恩,于崩塌的长尖角之间踱步,俯瞰远方的大海和地平线。她的间谍主管和护卫们都谨慎地站在下层,和她保持距离。不断构筑浮空城的核心直到耗尽希拉娜的一切、并在其中捂了好几年之后,塞米拉米斯越来越想四处走走了。尽管她利用这一过程逐渐触碰到界限,还抓住了龙之迷道的气息,然而这几年的日子还是太过黑暗、太过压抑。
过了一会儿,银虫人从黑暗中飘了上来,顶着煞白的骨质面具,活像一个长着四只手的幽灵。在她身后跟着她身着银甲的护卫。
“我们要在这里讨论古阴影迷道碎片吗?”菲兰恩问。
“我想沿着海岸线走走。”塞米拉米斯说。
“在铺满尸体的屠宰场里面?”
“你们银虫人还会反感尸体?”她觉得这实在有些怪异。
“不,只是我觉得,这儿的世俗中人对我们太过戒备。”
“啊,我也觉得是呢。”塞米拉米斯无不欢快地笑了,“我总是在忘记,我们在勒斯尔的同胞到底有多喜欢给世俗中人当狗,还是忠诚赴死的狗。可是你看,菲兰恩,虽然那么多人死在这场灾难里,然而呢,如果不是我们的定向隔绝咒,恐怕他们也只能一去不返。我想他们应该理解了什么叫做尊重巫师,而不是把我们当勒斯尔那群自愿当狗的同胞了,——这可是一件好事,对吗?”
“由戒备而生的理解吗?”银虫人问。
“的确如此。”她从嘴角浮现残忍的笑,“而且我觉得,为生存作出规划的时候,有死人作伴再也合适不过。”
塞米拉米斯示意海默恩回去跟西内尔塞斯谈话,其它护卫们则跟在后面,随她们两位踱下宏伟的大金字塔。
“你们已经无法掌握云雾森林的那块碎片了?”萨伊克的大宗师问。
“我们银虫人氏族,毫不作假地说,为掌握云雾森林的古阴影迷道碎片准备了许多、许多年,甚至不止我这一个世代。”菲兰恩说,煞白的骨质面具在月光下不时闪烁,“可时至如今,虫人内部分裂的境况越来越清晰。投靠瑟比斯的黑虫人氏族虽然地位不高,却以最庞大的人口盘踞着绝大部分土地。除了金虫人还在反对以外,其它氏族都有被黑虫人说服的迹象。我们独木难支,已经无法......”
“所以你们才要作为我们巫师们的一员从虫人氏族中独立出来,菲兰恩,既然云雾森林那块小碎片无法再掌握,那还不如冒险夺取灰精灵的故土中最庞大、最完整的一块。它关乎我们这些人在下一个纪元的存亡,关乎我们是否可以不给叫‘真理天使’或‘真神’的东西当摇尾乞怜的狗。因此,只要你们应允的仪式能够成功,我就答应给予你们要求的权力。”
当然了,这话可能有所夸大,不过在塞米拉米斯看来,适当的夸大有助于让人重视即将到来的事情。
“确实如此。”银虫人依旧悬在半空,两只手抱在胸前,指节攥着骨质面具,另外两只手搭在窈窕的腰间,自然而然垂下。从她空洞的声音里听不到任何情绪。“不过根据萨塞尔阁下收到的报告,光明神殿也有意向沿海岸线出军,从海路和天空攻占灰精灵缺乏防守的故土。届时也许会有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