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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在她灵魂中盘旋,在她思想中萦绕,在她意识中低语不休......她无法抵抗,她醒来不了。
这梦境不是戴安娜能够控制的。
不过,那种恐怖的压抑感只是让阿芙罗希尼亚不由自主踉跄了一下,倚在墙壁上。她的先祖头晕目眩,为其目睹的未来感到困惑不已。戴安娜通过先祖的眼睛看到旧帝国的最后一个女王斯卡哈盘起双腿,悬浮在上方的阴影中注视她。她看着阿芙罗希尼亚因过度的预知呕出鲜血来,面纱下没有瞳孔的黑色眼球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虽然此情此景无比诡异,不过残存的一点意识告诉戴安娜,这个叫斯卡哈的人早已死去,死去一万多年了。同时她也知道,这是一个梦,梦的源头是阿芙罗希尼亚的记忆,每一任家主在即将继承先祖之血的时候,都会迎来这样的梦。除了菲瑞尔丝,——她利用昂卡逃离了先祖之梦。
“那些平民怎么办?”戴安娜问。
这是阿芙罗希尼亚在说话。
“都是些被诅咒的背叛者而已,最简单的方式......和外域的邪物一起处理掉。”
说完之后,这个全身皮肤都覆盖了成千上万黑色死灵的女性将双腿放下,从虚无中端起一柄血红色长枪来,像握匕首一样高高举起。在这无比疯狂的瞬间,她的动作,让戴安娜想起站在海边准备叉鱼的渔夫。
那长枪通体的血红色令人恐惧不已,并且正不断发出无比刺耳的尖叫。循着这声音,大地之下的死灵们都蜂拥而来,形成一场漩涡形的黑色大风暴,涌入其中,使得长枪不断往外扩张、扩张、扩张......
随着斯卡哈的手臂缓缓向后弯曲,时间仿佛都被拖慢了。戴安娜只看到她手中长枪越来越庞大,投下的阴影遮蔽了四野,死灵汇成的海洋如烟雾缭绕其上,形成无比庞大的幻影臂膀,其尖啸声竟盖过了雷鸣和邪物的嘶吼。
戴安娜眼看着她把这恐怖的东西投向远方城市,紧跟着就是毁灭。长枪划过天穹,吹散了云层,撕裂了大地,沿途留下一条遍布着蠕虫般密密麻麻的死灵的深邃峡谷。顶在最前方的怪物群最先如烟雾般蒸发,只留下一堆粉碎的灰尘和黑色斑点,随风而散。更多邪物和幸存的人类一同向外狂奔逃窜,然后纷纷送命,和城市的建筑一同化作齑粉,扬起沙暴般的尘埃......
空中远处有一头真龙,悬在人类和外域邪物厮杀的战场上空,被余波擦到,没了半条翅膀,朝斯卡哈发出怒嚎。“wutmip'kruamuir!”
这时戴安娜想到:此地的人们不是什么被诅咒的背叛者,只是这位斯卡哈毫无顾及敌友的打算,想找个最具效率的方式处理局面而已。
只见后方的人们都高喊着“大毁灭者”,跨过余波带来的沙尘暴,像群疯子一样聚集过来。他们跪倒在地,对“大毁灭者”不断磕头。阿芙罗希尼亚只短暂地看了一眼后方,就选择跟斯卡哈一样无视这群人,跟她穿过刚刚诞生不久的大峡谷。
“我预感到了。”戴安娜发现自己忽然说道。
“你预感到了什么?”斯卡哈仿佛来了兴趣。
“我需要死去。”
没有眼瞳的大毁灭者停顿许久,从那无底深渊般的黑色里泛起几缕血光来,双脚也从虚空中落在地上。“这是为了降临之年吗?”她问。
“不,”戴安娜用先祖之口说,“要比它更久远。”
“如果你死去,预知者,我会多出很多麻烦。”
“你的问题不是我能解决的,至少不是目前的我能解决的。”戴安娜答道,稍稍低头。
“那么这个时间有多长呢,阿芙罗希尼亚?”
“也许有万年之久。”
“恐怕我没有这样的耐心。”
“命运会逼迫你拥有这样的耐心。”戴安娜平静地说,仿佛她就是先祖阿芙罗希尼亚,而先祖阿芙罗希尼亚也就是她。她们完全是同一个人。
“降临之年的最后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呢?”斯卡哈又问道。
“我不确定,”戴安娜回答,“外域位于命运的启示之外。不过,我能确定的是,不管降临之年的结局如何,我都必须尽快死去,将延续自我的希望隐藏起来。否则,无名者一定会杀了我。”
“延续的方式呢?”
“血脉。”戴安娜低声说。
“有合适的男性人选吗?”
“没有什么合适的男性人选,斯卡哈。我会编织一个不存在的人,然后把我的灵魂肢解,融入这个本不该存在的血脉。这样,无名者们就无法通过命运的启示找到我,而我也就有了获得完满的时间。”
“真是可惜,我本想对你推荐我的孩子。”
“你儿子......你觉得他们有任何一个能幸存下来吗,斯卡哈?你觉得他们会承认你这个大毁灭者是母亲吗?”
“并无所谓,目前而言,他们敬畏我就足够了。但我肯定,他们会很喜欢你。”
“我对你的孩子没兴趣,况且启示中也不需要他们的存在成分。”戴安娜道。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阿芙罗希尼亚,”斯卡哈相当刻意地提问,“我的第一个孩子潜入过大空洞之下最深的深渊?”
“你说了很多遍了,”戴安娜仍旧平静地回答,“但这件事和勇武无关......那条龙来找你了,你准备好应对的方式了吗?”
“我可以和它试试谁能给谁带去消亡。”
“它毕竟是我们这一边的。”
“无所谓,如果我杀了它,稍后,我会把它那份毁灭邪物的义务也如约履行。”
“你的行事逻辑迟早要改,否则......你迟早会因此受害。”
“受害就受害吧,我没什么所谓。”
于是,戴安娜眼前这个异境之主,大空洞开启后首个国破家亡的受害者,只残余了几个孩子的疯狂的大毁灭者,她眼中的血红色光芒又隐去了,深渊般的黑色眼白也变得空洞起来。刚刚受害的死灵们都汇聚拢来,包裹着她受诅咒的身躯,迎向狂怒的真龙。
“你迟早会因此受害。”戴安娜对不远方的战场低声说,“这也是你必经的命运。”
然而没有回答,也没有响应,四下只有空洞的黑暗,既无蜂拥的死灵海潮经过戴安娜身边,也无任何恐慌的人群跪在地上祈求宽恕。戴安娜身旁只有被汗水浸湿的毯子,以及梦境带来的心悸。这里不是降临之年,也不是疯狂的战场,这是赛里维斯,是她的小房间。戴安娜领悟到了,在这命运交汇的时刻,先祖的记忆、启示和梦境终于从母亲的灵魂转移到她灵魂中。
已经没有任何逃避的方式了。
(考虑到世界观问题,全身黑丝就不要想了,性格只有一丢丢像,大致上还是按我个人性癖;另外这里斯卡哈投矛的手臂视觉效果可以想象影魔)
......
伯娜黛特·卡文迪许终于感觉到,那份来自阿芙罗希尼亚的启示离她而去,不过,窥探命运带来的诅咒依然无法消失。她照样是个站不起来的人,只能跟菲瑞尔丝一起待在指挥所偏北方的会议室之中,坐在她的轮椅上面,观察四周清理一空的地面上以鲜血绘制的若干几何图形。
再过不久,赛里维斯终将面对历史和命运的分岔点,尽管在她心中,这场战争没有太多意义,但她的孩子戴安娜也在其中有着启示。
是的,虽然理论上再过一代繁衍,先祖就能完满地重生于现世,他们卡文迪许家族也不会受害。但是,当下的时机太过重要,一旦错过,阿芙罗希尼亚迄今为止的谋算就不再拥有任何意义。如果这种极端重要的历史分岔点她都无法介入,些许个人努力又能算得上什么?一万年又能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