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
......
声音渐止,人们也逐渐离去,深邃的暗夜中只余一片寂静。萨塞尔不发一言地站在废墟和瓦砾堆中,站在无底深渊的边际,孤身一人眺望海潮起伏,正如他孤身一人来到此处。恰好此时,萨塞尔看到莱伊斯特走来,像是个偶然路过的旅行者。他看到看到雪魔暴君跨过一具遗骸,赤着满是灰尘的脚,裸着灰绿色的上半身,可以看出出他很不在乎仪态和打扮的性情。
莱伊斯特注视了一阵裁缝离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萨塞尔把手中的锁链给他扔过去。对方眼睛闪动,从萨塞尔的脸上移到挣扎个不停的链条上,又移回他脸上。
“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你们所谓的神尸遗骸一旁。”莱伊斯特很不在意地收起链条,好似是熟人之间随手递出的礼物,“我在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古老神的存在如今已经相当罕见了,按照往昔的典籍记载,他们在降临之年前夕就已十不存一。”萨塞尔回答,“你的时代所遗留的最后一点记忆,几乎都在那具被诅咒的遗骸当中。”
“确实如此,当今纪元和往昔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这些我所熟悉的面孔安眠于大地,也就正式宣告了往昔的终结。”
“你很在意?”萨塞尔提问。
“距离太远的事情不值得在意。”莱伊斯特说,“目前来说,我后院的杂草要比他们重要的多。”
“这么说来,你在意当今世界的秩序和文明吗,莱伊斯特?譬如说毁灭前夕的这座城市。”
“未知,奇异,但过于软弱。如果我的帝国还未被同族毁灭,也许我会尝试让它如此演化,供我消遣。”莱伊斯特评价,“不过如今......我更想看到你们所谓的第二次毁灭会迎来怎样的世界秩序。”
“莫非这也是一种消遣?”
“确实是。那么你把它当做什么,人类的巫师?”
“我把它当作必然会发生的灾难,当作必然会抵达的未来。在这样灾难性的未来里,最终我们能够决定的,只有我们自身在其中的存亡。”
“也就是说,你们这些自称巫师的东西,想要在新的世界秩序里维持一个文明社会。只属于你们的文明社会。”
“不,我们所希望的,只是一个独立于此世的庇护所。它能让人们远离宗教,同时繁衍生息,也仅此而已。”
莱伊斯特发出一阵突兀的笑声,低沉而沙哑。“偏执的追求,而且不切实际。”他说,“当你们巫师的存在远高于底层时,其中的阶级和地位差别,即使你们不倡导宗教,也会有宗教诞生。因为,每一个个体生命心中的希望,都是一种带着毒性的饥渴。”
“每一种盲目的希望,都是一个需要被解决的问题,也仅此而已。”
“你的耐心会足够吗?”
“我总是拥有足够的耐心,也包括这一次。”
“然而那些痛恨你、想要你死的人,就没有那样多的耐心了,人类巫师,——你这可悲的爱和希望还能维持多久?”
“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萨塞尔稍稍低头,用同样的话语回答。
莱伊斯特摇摇头,不再关注此事。“你没有留下那柄弓吗?”他最后问道。
“没有,她说那弓是逐光者最后的象征,而它会和一个被遗忘的人安葬在一起......无论如何,索莱尔也算是死在她自我意愿的实现中了。她的安眠合乎她的希望,我不想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