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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苍白峡谷大雪的掩护和他穿越荒野的天份,萨塞尔避过了身后的追兵。不过对苏西来说,在马背上逃亡似乎是一项艰难的任务。他们昼夜兼程赶了一天多路,越过陡峭崎岖的沟沟坎坎,在湍急的河流里涉水前行,迎着暴风雪往前狂奔,总算才确定没有人能沿着足迹找到他们。
待到傍晚时分,萨塞尔放缓了骑行的速度,她才睁开半睡半醒的眼睛,打了个猫儿一样的哈欠,从挎包里取出色带诡异的草药汁,自斟自饮了一阵。当马蹄敲地的平稳节奏逐渐融入黑暗之中时,沉寂也随之而来。静静流淌的幽暗运河边上,小径往城镇延伸过去,两旁长满牛蒡、荨麻和灌木,实在是荒凉的可以。潮湿的风从河谷中不断吹拂,将树梢吹得呼呼的响,也将草叶卷上半空。
草叶飘扬过来的时候,苏西伸手抓住一片,两片薄嘴唇轻微地分开,竟然用舌头舔到了嘴里。她身子蜷曲,两眼半睁半闭,沾着雪花的睫毛仍然湿润地缠结在一起,神情慵懒,不过行为还是怪异得一如既往。
她很自在,这是真的,自在得像是一个神秘莫测的谜题。她是个年轻美丽的少女,不过在她思想里似乎并不存在少女恋情一类的情绪。醒来之后,她既没有刻意保持距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亲昵的情绪,只是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往后一靠,等到安然入梦了一整个白天之后,又开始干她自己的事。
“我很好奇,”萨塞尔打破沉默,她的发丝拂弄他的鼻子痒痒,“你没有羞耻一类的情绪吗?”
“你是指我不该往你身上靠,还是指我不该吃这片风吹过来的草药?”
“后面这件事我已经习惯了。”萨塞尔回答。
“哦,那就是我不该往你身上靠了。”苏西说。和以往每天清晨一样,她伸了个身体反弓的懒腰,在头顶交叉着手指,还把后脑勺直接撞在他脸上,潮湿的长发扑了萨塞尔一脸。“但是不行,”她打了个哈欠,“这匹四个蹄子的畜生太颠了,不找个靠背,我就没法专心干我的事情。”
“有时候我觉得你出身孤岛,什么都不懂,有些时候我又觉得你其实什么都懂,却总是什么都不说出来。”
“怎么,抱着个年龄相似的少女就会让你胡思乱想,满脑袋混乱一片的恋爱之心和浪漫情绪吗?作为巫师而言,这种思想可是糟透了,画地图的。仔细想想,本来你资质就平凡,还要跟个傻瓜似得在世俗之事上浪费精力。这样的话,等到你老死的时候,我这样的人可是不会给你这样的人送终的,你就满脸皱纹地看着伟大的巫师苏西·曼芭芭拉寻得真理,然后自己蜷在坟墓里腐烂吧。”
“你说的太现实了,”萨塞尔耸耸肩,“很让人受伤。”
“没事,萨塞尔你的话,又年轻又健康,多受点伤,有利于让你心脏长茧子。”
“如果捅的匕首太多,伤口就不会长茧子,只会反复化脓。”
“我觉得没什么不妥......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要看你的地图。”苏西转过身来,先握着他的肩膀把她纤小的身体撑起来,然后把她的脚踩在马背上。她扶住他的脑袋,小腹贴着他的脸,弯下腰,去够萨塞尔捆在马背上的包。她把手用力往他身后伸,还想把鞋往他腿上踩。
“我看不见前面了,”萨塞尔指出,“你能别在我骑马的时候做这种危险动作吗?马会跑进坑里的。”
“坑里?这地方是平坦的道路,连个转弯都没有。”
“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我说你,苏西,你别往前倾——。”
“不要废话!我东西够不到了!”苏西叫道。然而似乎还是差点距离够不到,她竟然将膝盖一弯,奋力一跳,把她的身子给蹬了起来,整个人拿他脑袋当支点往他身后倾过去,好似一个人体杠杆。这下苏西终于够到了马背上的包,扯到自己怀里,萨塞尔却被她撞得腰往后折,眼看就要跟着她往下摔去。
他惊得大叫了一声,用力扯住缰绳寻找平衡,另一条胳膊抱紧苏西的后腰,好固定住这个胡来的小女巫。她两腿一阵乱蹬,萨塞尔费了好大劲才稳住自己没摔下去,把半个身子倒悬在半空的苏西也放回到马背上。
“太好了,不愧是自称擅长马术的萨塞尔,”她点点头,然后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翻开地图,“你比我预料中更懂骑马。”
“这种危险的行为根本不能算在骑马的范畴里。”萨塞尔喘了口气,“而且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转身为你拿过来。”
“我从来不祈求别人,”苏西侧过脸来,并指出,“哪怕是这种小事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