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塞尔感觉到自己正顺着幽深的隧道下坠,这儿似乎本来会有巫术的力量保护客人,然而不幸之处在于,他带了奥塔塔罗护身符。无形的力量刚碰到他就像风一样直接散开,坚硬的石头往他身上不住磕碰。他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截崎岖的肠道,起初只是撞得疼痛,然后开始头晕目眩,冲击的震荡则叫他耳鸣不止。
终于沿隧道滑落底部,他感觉自己掉到柔软的植物丛中,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喘不上气,浑身都没力气。他努力往旁边滚去,总算从趴着变成侧身卧着,然后,他伸手去扶墙壁,想让两条麻木的腿脚重新把他撑起来。
似乎他们确实到了萨伊克,其内部和法兰萨斯的建筑群一样宏大,只是这地方有些空空荡荡。环顾四周,建筑风格相当古朴,不带任何弧度或穹顶,地上纠缠着奇异的藤蔓植物,一直蔓延到远方回廊林立的厚实石柱下。天花板很高,隐藏在黑暗中,墙壁都刻着风格迥异的古老浮雕——也许是巫术的法阵,不过萨塞尔也认不出来。附近的灯盏就像一个一个幽灵的眼睛,吊在浮雕咧嘴咬住的长铁链上。
萨塞尔扶着墙壁,头晕目眩地迷茫了一段时间,搞不清自己的处境和现状,直到有人勉强把他扶起来才恢复思考的意识。他回想起整个冲撞的过程,想起来他半途就把薇奥拉放开了,所以,她才会在巫术力量的庇佑下缓缓落地。
他被她搀扶着坐在台阶上,在耳鸣中听到模糊不清的声音,他侧脸看了一眼,看到这无时不刻都带着死亡和虚幻感的少女——她站在这里就像个人偶,很难看出她面容下真正的情感是什么。她问他伤势如何。
“我没什么大碍,”萨塞尔道,“不过我们还是快点继续过去吧。你确定有人跟过来了吗?”
“但是人皮书不见了......”
薇奥拉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一群贾维赫雇佣兵正集结拢来,向他们这边靠近。很难说清他们是何时出现的,只能看到更多人朝这边缓步走过来,黑暗中还有很多举着火炬的随从,火光把贾维赫手中的长弯刀都映的闪闪发光,犹如新月。一个人群中心的成熟女性越过其它人径直走向他们俩,手中捧着一本写有邪异文字的书籍,正是薇奥拉说道忽然消失无踪的人皮书。她头戴兜帽,颈边裹着一圈美轮美奂的乌鸦羽,长长的黑色流苏从两肩落到脚底,恐怕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长的头发。
“又是一场不同的剧幕,”手执人皮书的女性说道,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但是这回的开幕却稍显奇怪。扎武隆的出场不仅令人困惑,也饱含深意。暂时而言,我的确无法想得清楚明白。”
她这番话实在费解,就像一个舞台剧演员拿腔拿调地念台词,但他们俩都没办法发声质疑,因为她带来的压迫感和无法忽视的上位者气质会令人难以呼吸。黑暗中,她的两枚暗金色瞳孔令人畏惧,转向一旁时又忽然化作深紫色,显得神秘莫测。她的美丽非比寻常,妖冶无比的同时又显得难以揣摩,这种美感和他们身处的世界完全不同,是会腐蚀思想和灵魂的剧毒。
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的人都该知道,遇见这种女性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这是贾维赫的密道,”有个男人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遵照书中记载而来,”萨塞尔回说道,“它来自......”
“这不重要。”女性忽然发声,“给他们各自一个贾维赫的身份牌,队长,今后这密道可以提供给他们使用,——只要我们的小男孩不怕摔死。这少女是薇奥拉·沙坦提安,那边的是萨塞尔·贝特拉菲奥。他们会给我的贾维赫带来贡献。”
萨塞尔还是头一次听说薇奥拉的姓氏。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萨塞尔斟酌语气,“扎武隆把什么都告知了您吗?”
“叫我塞米拉米斯吧。”她来到他身旁说道,——她的个子比他要高得多,确实让他显得像个小男孩。“至于是否扎武隆告诉了我一切......”她说道,“你可以这样认为,但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之处在于,我本以为每个人在剧幕中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那份答案,但很显然,你没有答案。幸好,虽然你贪婪的过份,永远也无法寻得自己的答案,但我也有足够的耐心欣赏这场无休无止的戏。”
“我不知道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但我只是有必要把这几句话告诉你。”
“我会记住的。”萨塞尔说,接着一只手把薇奥拉按住,另一只手接过人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