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幽默感可是很重要的,”艾希拉——或者灰狗——继续说,却敛去了笑意,“其中的好处甚至超过它本身。它能让暴徒平静,能让小孩安心,能让悲哀的情绪缓解,甚至能让人暂时遗忘绝望的过去。至少,有它在的时候,你还能做个美梦。”
萨塞尔完全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在说什么,但她难得态度友善,便应答道:“我没什么绝望的过去或是悲哀的情绪,希望我没有让你们感到不便。昨天你们的首领要我睡在这里。”
“你本来是该睡在上面的,她让你和我们挤在一起,一定是因为你哪句话让红毛不快了,或者你本身就有让她不快的天赋。”这人一开口就让他眉头直皱,“不过,其实也不全怪你,红毛通常不会对别人置气,主要是我在卡斯城逛了好久没回来,才导致她心情极差。通常来说,只要队伍没决定离开,我就喜欢擅自外出——我总想找些好地方去四处转转。今天我就带你去见我们的首领小姐吧,雇主先生,这样你就会原谅我了,是不是?”
萨塞尔把靴子蹬上。“我实在不想原谅你,而且我想找独眼阁下给我领路。只是,现在我想先吃点东西。”
“好极了!我也想吃点东西,——正好拿你当理由多取点肉。和巴哈撒人还有形变者相比,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补给食粮,——你能吃多少呢?我一个早上就能把你整个人啃得只剩下骨头。再不济,我还能去捕猎,我可是头敏锐的狼。要知道,我们四个走过了大半个贝尔纳奇斯,从没遇见过什么饥饿的折磨。说到旅途呢,其实很随意,有个目标就足够了。我们完全可以在海上漂泊一个多月,期间就靠捕鱼生活。或者沿陡峭的山路往下,兴许还能找到这个巴哈撒人的老家。可惜我什么都没有了,真是遗憾。”
“我实在对捕鱼的生活感到抗拒。”
“别拉长着脸了,雇主先生,以后会让你拉长脸的痛苦可是多了去了。红毛跟我叨咕了好久边境线的饥荒和流民,如果你没见过世面,你可以好好掂量自己的承受能力,免得感同身受地哭出声来。不过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们该去吃点什么了——独眼!别趴在干草堆里装死尸,小心瘦子翻身把你压死了!”
独眼的巫师咕哝了一身,翻身背对他们。
......
来到小船的甲板之后,晨曦下的大海仍在沉睡,风很徐缓,间歇性地鼓动着船帆。行驶平稳得过份,甚至可以把一枚硬币放在栏杆上。然而安宁的景象却带来一股子忧愁,将他紧紧攫住,让他心神不宁。
待在地下监狱的时候,萨塞尔总有种自己已然认罪的满足感,也有种为所爱之人付出的欣慰,期间他总是想着自己的死法,然后觉得这是某种救赎,能够偿还或是减轻罪孽。等到踏上港口,即将离开城市的时候,重获自由的快乐又把他心中苦痛的臆想一扫而空。然而现在冷静下来,离别的悲哀感却又将灵魂笼罩,使他满心惆怅。
渴望的感觉无法平息,晨曦中每一束金色的阳光,都让他回想起薇奥拉挽起的发辫,海面上每一缕水波山洞,都让他思念她柔软的肌肤,连海面下隐约可见的海藻,都让他追忆那天夜晚冰冷的拥抱。他想转身回到卡斯城,回到法兰萨斯,想看看她是不是还坐在寝室的小床上端详手指,看看她是不是还在灯盏下安静地翻着那本人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