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就有狱卒来打开这边的牢门。倘若萨塞尔没有提及,也许她会一如往常地看待此事,一无所知地走向审问之所。然而她已经醒悟,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境。想来作为积极参与政治行为的王室血脉,她也频繁见识过巫师们恶毒的手段,其中很多流程都了然于心。很多知情者听闻要换做自己承受折磨时,可能已经晕倒了,至少她还在往前走。
“你已经有所心理准备?”萨塞尔问。
“我们每个人都该对自己失败的后果有心理准备,只是我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长公主回答说道。她的声音其实有些颤抖,不过并不明显。看得出来,她在克制。
狱卒们无视萨塞尔的存在,毕恭毕敬地带着长公主一路穿过密牢和宫殿长廊,抵达审问之所。巫师们审讯囚犯的场所干净整洁,没有血腥味,没有利刃或烙铁,更没有遍地未经打扫的脏污和狰狞恐怖的台子。不过,正是因为这种带有冷漠感的干净整洁,才格外令人恐惧。
审讯之所位于一座塔楼中,塔楼底层有扇沉重的铁门通向地窖,正是王国覆灭时遭到洗劫的诸多宝库之一。奥韦拉的巫师们彬彬有礼对长公主殿下介绍刑具时,萨塞尔旁若无人的走进其中。里面安放着很多沉重的橡木箱子,史书记载,于贵族们攻占王室的那天,遭受奥韦拉学派压迫的各学派都联合起来。在贵族私军的协助下,他们把宝库里的珍惜材料和典籍都搬运一空,一共装了三百多个大口袋。
审计官在宝库入口旁的柜台旁边整理着堆满柜台的账目,侍卫们四处徘徊。萨塞尔把审计官的椅子抽掉,自己坐下,拿了本描述奥韦拉大宗师塞勒斯早年生活的记录翻看起来。后者无比困惑地环顾了一阵四周,然后打了个冷颤,带着麻木的神情继续工作。
手抄本里有菲瑞尔丝·卡文迪许早年间旅行到阿拉桑的记录。其中记载着她早年间的形象,记载着她从勒斯尔带来的知识和见闻,一直到她最后离去为止。然而翻到末尾,菲瑞尔丝和塞勒斯大宗师、和阿拉桑开国君主的感情纠葛,手抄本中都未提及只言片语,令他感到遗憾。
萨塞尔把手抄本放归原位,随后回到审问长公主的塔楼高层。苍白的巫术辉光下,阿纳斯塔西娅一言不发,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她很安静,就像宫殿旁那片湖在夜空下映着月光的样子。阴郁,沉寂,缄默。但她总归还是有些颤抖。
奥韦拉的巫师们请她走进巫咒的法阵。长公主一动不动地站立了很久,以往她总是在维持仪态和平静,但这次她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恐惧。她知道自己要承受什么。
“遵照陛下的谕令,”巫师很客气地说,“如果您不走进法阵,我们的仆人会迫使你走进去,您不会喜欢他们触碰您的,殿下。这些人既粗俗又野蛮,还分不清轻重。”
“我以为你们至少会问点我什么。”她说。
“也许您希望表现出勇敢的精神,顺带也谴责我们,然而我们其实不关心您可能会交待的任何事情,殿下,我们当然也不关心宫殿内外的任何俗务。陛下说,要我们给予您一些痛楚,好让您明白背叛的代价,他还说,您能从这份痛楚中寻觅悔悟,所以,请您进去吧,我们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我不会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