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必要继续对峙下去,行刑马上就要开始,”罗亚尔语气平静地打断双方,“请你给出回答,不列颠人。”
“我的回答是可以,”阿尔卡特轻声回答,“在我的生命中这样的事情会有无数次,不过对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今生仅此一回。我不会懊悔,也不会怨愤。”
“很好的回答,”他们总是在微笑的神仆小姐说,“‘不会懊悔,也不会怨愤’,那么我很乐意将职责交到你手中。”
他们俩之间有很多怨愤存在,尽管此前他俩根本没见过面,这些怨愤通常来自各自的出身、立场、国家、民族,诸如此类,而无关于个人。同样,也由于出身和立场,罗亚尔将他们的怨愤视为无物。“再过不久,我们都要抵达同一片战场。”他开口说道,“所以你们最好放下芥蒂,顺带放下你们无意义的私人情绪。最终决定如何对待仇恨的,无论何时,都不会是你们。想清楚一点,——就像决定战争、和平与否的也不会是你们,决定彼此该兵刃相见还是该握手言和的,更不会是你们。”
丽塔收敛起微笑,阿尔卡特也扭过脸来,盯着罗亚尔表情死板的脸,好像打算看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却又无法看透。这话对他们可能太过沉重,不过罗亚尔习以为常,他从小养成的观念就是如此。这说法没有任何问题。
“不愧是令格谢尔都满意的好徒弟。”丽塔点了点头,“你真是令我叹服不已,阿尔卡特。光是跟你身处在同一片阳光下,就会令我坐立不安。”
他根本懒得去反驳。“只管去履行你的任务就好,丽塔·洛斯薇瑟,”他冷笑一声,“少发表一些无关紧要的感叹,少制造一些根本不必要的冲突,——这些不是你作为神仆的职责。”
......
寒冷的北风沿着大海呼啸而来,往窗外张望可以看到,从涌上陆地的一大片灰色云层里,落下铆钉一样敲打着屋檐噼里啪啦作响的雨点。暴风把大雨刮得向窗户倾斜,像是要把玻璃都给打碎,一股寒意也渗了进来,令人直打哆嗦。虽然赛里维斯的遗迹上造满了狰狞的钢铁工厂,特别是烧煤的电厂总在发出阵阵热浪,然而奥克亚提总是能感受到潮湿阴冷的血腥味,以及十多年前那些死魂灵的嘶嚎。
以前有这样多顽固的死魂灵残留在战场遗迹吗?
当然没有。
裁缝说道,从许多年前开始,世界逐渐发生着无法逆转的改变,此类诸多异常的现象既是证明,也是结果。而裁缝给予他们的启示永远都是真的,是无可辩驳的。十多年前他们遵守嘱咐,连赛里维斯的战役也视若无物,而今他们从奥苏恩长途跋涉来到北方赛里维斯的遗迹——如今是一片云雾浑浊的钢铁丛林,到处都是浓烟滚滚的工厂烟囱,——自然也是奉着几位神明的意愿。他们做好了准备,要参与光明神殿预备了几十年之久的远征。
东部王国和南境相似,是与勒斯尔其它区域相隔绝的。经过终年不见天日的埋骨林地,然后乘坐突兀断裂在林地入口的终点站铁轨,才能抵达这个疯狂散布着烟尘和废气和旧赛里维斯。据说这地方曾经有着辉煌的技术和文化,本地人安居乐业,自视甚高,自认为是勒斯尔的中心城市。不过如今,赛里维斯俨然成了一片遍布着形貌狰狞的高塔群的怪诞巢穴,每一座塔都是一个工厂的尖端,它们往外输送的是由钢铁锻造的战争器具,而不是往日那些新奇的机械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