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奥克亚提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一个高明的统治者。
他不像北方的亚瑟王那般能以一己之力和人民、贵族作对,和王国的进程背道而驰,然后强迫性地扭转了整个国家的局势,他也不像查理曼一样彻底颠覆了堕落的古王朝,为后世的辉煌奠定一切基石。他习惯于留在自己的土地上,习惯于统辖备受诅咒困扰和黑暗侵袭的人民,不作任何改变。他在神明面前决定将一生都奉献给笼罩着恐怖的放逐之地——就连米拉瓦,也把勒斯尔的东部当作废土。
从降临之年结束直到现今,奥苏恩境内唯一残留的古代建筑就是一堆黑石构筑的残破堡垒。在奥苏恩的国境,即使太阳的光辉也黯淡无比,仿佛诉说着古龙神厄尔洛斯坠入深渊时遗留的恐怖伤痕永远都不会愈合。
现实的构成在奥苏恩并不稳定,列车和空天飞艇都无法顺利通行,阻断在失落林地的边缘。出于神明的意愿,大多社会运转的秩序都被视若无物。他们对外隔绝,经济和市场也不存在。钱财是毫无意义的,所有人都把物质和精神的奉献投入到光明中,以求得到更多免于遭受黑暗侵袭的恩赐。虽说很多不够虔诚的奥苏恩子民逃离国境,去追寻所谓的自由,不过奥克亚提相信预言,——到了下一个纪元,现实的结构将会彻底崩溃,每个活着的人都要效仿奥苏恩的习性才能求得生存。
“你们会沉溺在一时的享乐中,但最终得到未来的只会是我们。”
这话对赛里维斯说简直再合适不过,不过,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赛里维斯存在了。
奥克亚提花了半生时间,试图从历史文献中探究往昔。即使是在米拉瓦统治勒斯尔的时代,这片土地都被视作不存在任何价值的死域——它会吞噬任何尝试挽救它的财富、资源和兵力,比大沙漠的深处都要可悲得多。在这地方,永远只有咔嗒作响的尸骨和侵袭的黑暗伴随人们度过慢慢长夜。到了今天,裁缝率领着勇士和牧师在这儿构筑起违背世俗常理的文明,让他们得以成为社会,而非逃难者们互相取暖的小聚落。也许奥苏恩只是一场为未来、为预言、为下一个纪元作出准备的实验,不过奥克亚提相信,意义正在于此。
这样的生活并不容易,特别是在铁轨延伸到失落森林之后。很多奥苏恩子民都不再是单纯的战士,不再是光明的孩子,他们转变为世故狡猾的堕落者,在物欲横流的油滑世界里和外人交易,遗忘了自己本来的坚守。不过,就像他说的,最终得到未来的人绝对不会是他们。
一片阴影遮蔽了太阳,奥克亚提又抬起头。透过窗户,他看到一个无比庞大的黑色机械臂掠过。这玩意据说是工程作业的运输器具,但大小规模实在匪夷所思,加上外形崎岖尖锐,狰狞无比,给他带来的压迫感好比一个巨龙弯下头颅。他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这类庞大粗粝的机械,据说经常有人因为操作失误就因其而死,然后尸骨无存。想到今后的战争要与这些东西为伴,奥克亚提就感觉极难适应。
“行刑者不是你?”查理曼忽然提问,打破了这地方僵硬的局面。听到这话,阿尔托莉雅稍稍皱眉,感到困惑。
裁判官稍稍颔首。“神仆更换了行刑者。”
“还是神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