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在说我,白痴,我在说我背井离乡的骑士们!”
“我正是为此而来。”
“你给了我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然后你就直接消失了十多年!”她大喊道,“你知道在这期间我手下有多少人死去了吗?我当初就是听信你的鬼话,才会来这片见鬼的大沙漠,然后我他妈就真的无处可去了!——该死的塞米拉米斯,她居然还嘲笑我有眼无珠!我迟早要把这老妖婆的脸跟她脸上比墙漆还厚的脂粉一起给劈下来,糊在墙上当装饰品!”
尽管如此,莫德雷德还是要竭尽全力按捺自己狂躁的情绪。她不是来发泄怒火的,她有自己的追随者要挽救,——不列颠最后那群像她一样既愚蠢又盲目的骑士们。一群被国王放弃的可怜虫。“现在你能告诉我,萨塞尔,”她提问,“我是不是有眼无珠,嗯?”
“一部分算是,我确实受困在一场外域的梦境中无法挣脱,一困就是十多年。”萨塞尔说道,“不过目前其实也不算晚,借着鸟毛之手我将帮你完成昔日未能完成之事。你的骑士们呢,莫德雷德?”
“一部分在那座城市里等着老死,还有一些跟着我来了七城,驻扎在你告诉我的这地方——沙暴漩涡的边缘里一个能把巫师变成白痴的矿场。但也只是个矿场而已。”
“你自己呢?”
“我还能怎样?”莫德雷德说,从一片火焰风暴边缘掠过,“白天我像个勇敢的领袖一样鼓励他们为了生存而活,但到了夜晚,我只能来这片沙暴里像个白痴一样胡乱吼叫。”
“你觉得你们像一群走向死亡的流浪者,除此以外无法看到任何结局。”萨塞尔说。
“如果你能把话稍微说好听一点,我们的关系也许能融洽不少。”
“我不擅长说好话,你知道的,莫德雷德。不如讲讲你这些年的经历吧,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凭什么给你讲?你甚至连一句好话都不肯说!”
“我给你给你打几拳,怎样?”
“我不想打你,白痴。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你还当我是小孩?”
“我会在挽救你的骑士们的命运上尽我所能。”
“你的承诺真像是随口一说的玩笑。”
“不相信我吗?”
“我希望我能相信。”莫德雷德扭过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往沙暴漩涡外飞去。嘶嘶作响的黄沙从背后吹来,有些沙砾刺透了鳞片,带来令她精神振奋的痛感。焚风的焦灼感总是令人心醉神迷,也许正是这种夜晚的肆意妄为,才能让她在白日里、在骑士们面前更像是个领袖。
莫德雷德这些年来,为了摆脱很多可怕的念头,为了麻痹自己的理性和意识,为了鼓舞失去家、失去归属的骑士,不去想这世界上发生的灾难和她距离故土越来越远的事情,就只能四处寻找消解愁绪的方式。最初是没有节制的饮酒,七城这地方虽然水源珍贵,精心酿制的烈酒却常常见到。经常在跟来犯的盗匪打过一仗之后,骑士们就会遵循莫德雷德的意愿拉来许多准备好的美酒,然后再叫几个吟游诗人,人们就能放开忧愁,抛却现实,远离一切顾虑,一直尽情喝地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