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长篇大论地深情表述起来,我就忍不住想笑。”鸟毛灌了口烈酒,“所谓的‘坦率’究竟算是什么?是弱点,还是优势?我觉得只是一种二者皆有的伎俩罢了,有时候被你拿来骗骗这帮待在大沙漠的骑士,有时又弄得你自己躲在屋子里发疯。我在这边看着你对骑士们长篇大论无数次了,也看着你谈论自己无数次了,没有哪次能让你坚持几天不去那片沙暴漩涡里发狂,也没有哪次能改变你们的处境。从来都没有,你说呢?”
“不是每次自审都能抵达问题所在,鸟毛。”萨塞尔说道,“况且就算看到了,人们常常也只能选择逃避,然后继续一如往常的生活。错误无法弥补,问题无法纠正,矛盾无法消解,在乎的东西无法放下,最后一切都成为了托辞。”
莫德雷德把头仰了起来,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她的目光有些空洞。“我当然明白。”她说,“我到七城这片荒芜的土地来,本身就是一种逃避和自我流放。我不可能放弃追随着我的骑士们,父王也不可能容忍这些影响她统治的傻瓜。我和她之间说服不可能做到,至于对抗,我想,那会在不列颠召来很麻烦的动荡......”
鸟毛又在笑了。人们说她出身贫苦,常年混迹雇佣兵的队伍,但她是聪明人,货真价实的贵族和王室斗争的受害者,只不过在自己命运的分岔点上选择了外出流浪,而非当苏尔曼提克继承者的妻子。
“如此说来,你认为自己没有叛乱,其实是你在乎不列颠的秩序和人民了?我觉得不是,完全不是!”她耸耸肩,嘲笑着说道,“难道在这个世界里,你还能是头一个试图通过父子相残、通过发动叛乱来争取王位的人吗?其实你并不在乎所谓的人民和国家,不然你不会毅然决然地远离故土。你只是下意识认为她的决定比你更正确,她的统治比你更优秀,是不是?你崇拜她,敬仰她,你自惭形愧,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不配和她相比,更别说是号召人们去反叛了。可是当孩子的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比父辈更加优异呢?如果无法以言语说服,无法以品性相比较,岂不是只能以武力击败了?”
“就算如此,我也无法抵达她的高度。”
萨塞尔摇摇头。“你没有必要拿自己和她的作为相比,人们在复仇时也不会衡量对方的品德或功绩。就算阿尔托莉雅曾扭转了不列颠覆亡的困境,让国家走向繁荣,也不影响你在她身上得到的痛苦和愤恨,更不影响她对忠诚的骑士们所做的压迫。况且仔细想想,如今你不就在和她的仇敌共处一室吗?”
“你说仇敌......”
“摩根·勒非让你们的国王陛下第一次当了男人,我让你们的国王陛下第一次当了女人,当然她不是很情愿,对于昏迷了许多年之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多了个灵魂扭曲的孩子,她更是愤恨至极。”萨塞尔若无其事地说出了耸人听闻的言语,“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在所有尝试侮辱她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在各方面都得到成功的一位。无论就这个世界的讨论思辨也好,亦或像野兽一样撕咬和贯穿也罢,甚至是对她曾经挚爱的孩子的心......难道她会因为尊重我所成就的而放下仇恨吗,莫德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