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自己离家的未来,儿时他也许早有预感,也许历史的长河无论有多少种分支,他都会走向远离家乡的一种。有时候他会做梦,在梦中,眼前总有一条断裂的丝线蜿蜒上升,丝线上血迹斑斑,似乎本来延伸极其遥远的方向。现在想来,梦的内容依旧不明究里,但这一幕深深仍然刻在他脑海中,无法忘记半分。
也许不朽的事物都会在某时某日迎来自行消亡,那些转瞬即逝的片段却会一次次重演,不仅是在记忆中闪烁,也会在心中悸动,在指尖穿出丝丝刺痛。
不管怎样,感情难以影响到现实,或者至少萨塞尔自认为他无法做到,因此到了盗匪肆虐的地方他也只能没头没脑地往前跑,有时候还会栽进不浅的沟坎里。最后,他终于在一片无人光顾的遗迹中找到了庇护所,尽管这地方被烧毁了很久,就连称作遗迹也勉强。
萨塞尔爬进了一个以坍塌的石柱构筑的巢穴,里面别有洞天,很多血红色石头支撑着很多个狭窄的空间,每个空间里似乎都有饿死的骸骨,以铁链牢牢拴在墙壁上。似乎这儿是个特殊的监牢。在墙壁附近,他找到几张落满灰的牌子,里面写着“查吉纳要塞”的字样。
传说查吉纳要塞是大公爵死后其继承者固守的据点,可是发动了“血漫宫廷之日”的当代女皇用残酷的手段将其攻破,事后又将其付之一炬。有人说,那是展示盲目抵抗的代价,也有人说,只不过是女皇本人天性残酷,不过自那之后,反叛者们的决心确实有很大程度下降,不少还在摇摆的城镇都当即宣布投降。
时过境迁,往昔的燃烧的废墟如今已是草木繁茂的丛林,到处都是半野生的树木和挣破石板路的野草,连这曾是监牢的地界也充斥着盎然绿意。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有生锈的刑具,很多都坏了,看不出原先的轮廓,还有骸骨吊挂在天花板上,其空洞的眼窝望向更加空洞的墙壁。萨塞尔想在这地方睡一觉,因为有个木头器具可以充当床板,上面本来嵌着刀刃,不过绳索已经腐朽,轻轻一拉,生锈的刀刃就落在地上,变成几块暗黄色废料。
坐上刑具的一刻,他发现有人在端详自己。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感觉,但肯定不是背后发凉,——是无法理喻的尴尬。出于这种无法理喻的尴尬,萨塞尔不想回头,似乎一回头和那人照面,他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傻瓜,至少是在对方眼中成为傻瓜。
沉默保持了很久,直到身后那人踱着分外明显的步子来到他面前。出现在萨塞尔眼中的是一位女性,银白色长发,美丽的眼瞳呈现出血红色。显而易见,他们的距离比他和虫豸的距离更远。他表示恰如其分的尴尬,没想到对方却表现出无法理解的惊讶。
她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个特殊的地方,萨塞尔只能老实描述一切,因为她毕竟在腰上别着一把浸满了血腥味的剑。她表情稍显伤感,似乎长年沉浸在某种压抑的情绪中,又像是丢失了重要物品的人在寻觅自己走过的路。她的穿着是如此精致,紧绷的皮料奢华无比,萨塞尔和她说话时都有些不安,因为这类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在传达某种不详的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