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赢了这场较量,这事确凿无疑,他可以选择说谎,可他毕竟无法欺骗自己。
“虽然你现在一脸呆样,”阿尔卡捧起他的脸来,“但我知道你不是个会被爱情俘虏的人。你不必担忧我会是个旧日爱情小说里的傻瓜公主,只能等英雄来保护。假以时日,我们会学会大宗师教给我的一切,你一定可以帮我更好地走过这段路。”
“为什么是‘我们’?”他问道。
“既然我们在很久以后会相爱,那时间或早或晚有什么大不了?”
“哪怕这事是真的,也只是一连串偶然召来的......”
“你想说前事之因决定了后事之果吗?是,是的,既然作为前事的历史已经改变,作为后事的历史自然也会改变,这是因果论。但是,许多年后的你来到我面前,许多年后的我又来到你面前,这样的话,从过去到未来已经不是单一的直线,而是多元复杂的弧了。它们在你我身处的地方结绕成环,所以,正是以后我们会相爱这件事导致现在我会和你相遇,以及我们要一起踏上旅途。”
“我经常无法理解你们在说什么。”
“没关系,以后你会理解的。”
“我怀疑你不只是单纯的离家出走。”
“单纯的离家出走可不会招惹叛乱的贵族还有他们的走狗。”阿尔卡说,“我确实觉得王宫的气氛叫我无法忍受,但我更不想待在姐姐的庇护下直到老去。我不止要离开王宫,我还要历经战火世事。假以时日,我会找到叛乱的贵族们受谁支持,我要改变战况,我还要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阿纳斯塔西娅面前。最重要的是,——我要叫她听我的话,而不是我听她的话。”
萨塞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仔细端详阿尔卡的面庞,以为他能找到一丝孩子气或赌气的意味,却发现她的神情再也严肃不过。“关于对待女王的态度......很久以后的你似乎比现在的你好多了。”
“有余裕的人自然会习惯性地俯瞰这个世界,她说她来自现实,她还认为过往的一切都是幻景,她想什么时候消失就什么时候消失,那么就算姐姐是女王又如何?她怎么可能当这么年轻的阿纳斯塔西娅当姐姐看待?我看分明是老人家看待孙女还差不多,她和你说起姐姐的时候,脸上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吗?”
“确实没有。”
“那我说的对,毫无疑问。”小公主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
“从某种意义来说,你是在诋毁你自己。”
“诋毁?这才不叫诋毁。人们常说自我审视是一种美德,而我现在就是在自我审视。”
至少有件事他能确定,萨塞尔想到,先王沙坦提安的继承人都不该以常理度之。
......
时光在流逝,战争如火如荼,阿尔泰尔却仿佛把世界给遗忘了似得,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过。他和公主殿下隐姓埋名在荒野和边疆的村落中旅行,一边猜测战争背后的阴影,一边学习奥韦拉大宗师留给她的遗赠,以求得到发掘真相的资格。
萨塞尔本来以为这是一段苦难的旅程,至少也是一段知识的旅程,然而年轻的少年少女似乎比他以为的更容易沉浸在欢愉中无法自拔,更不懂得何为约束。一年多以来,他几乎溺死在阿尔卡给予的欢愉中,她自然也有相似的感受。虽然最初他们都不明白事情究竟该怎么做,但随着时间过去,随着日积月累的共处,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然,且毫无阻碍。
他们一起做了多少,在全然无知的情况下相互探询了多少,萨塞尔已经无法言说,哪怕描述一点半点也要写满一篇纸卷,但男女之间的谈情说爱的快乐和相互结合的滋味令他每次结束都如大梦初醒,神志恍惚。这不仅是种享乐,也是一种痛楚,他们都很害怕自己的心灵会因此改变,变得面目全非,连自己也不认得,然而等到漫长的夜读过去,他俩依旧没有任何停息的念头。
毕竟,唯有身躯相连沉入梦魇般的泥沼中时,这世界才能变得有如天堂。当他们带着完全享用过对方的记忆延续往昔时,似乎总有中困兽落回同一个囚笼的恐惧,产生一种可怕的清醒,但很快欲望又会让他们忘记这驳杂的幻想。总而言之,他们逃不掉。
奥韦拉大宗师带给她的遗赠成了他的大学,而阿尔卡成了他通往世界另一扇的门。老实说,萨塞尔不是一个多有教养的人——他只是见过足够多的人,说过足够多的话,所学不过是如何更好地和人争吵,所知也不过是如何逃离战事和征兵,与伟大的巫师遗赠没有任何关联,对于参悟真理的奥秘也毫无帮助。但若是哪天阿尔泰尔忽然回来,那么即使他尚不能和她比肩,至少也不会只能被戏谑和玩笑,这都归功于那个更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