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在贝尔纳奇斯做什么?”萨塞尔皱起眉头,“当间谍吗?”
玛琪露微笑起来。“间谍听起来可太不光彩了,小弟弟,”她说,“虽然我常常去人们不希望我去的地方,去王宫、神殿、秘密会议、学派书库,但我没有任何归属。我只属于我自己,间谍可不是这样。”
“那你究竟当自己是什么?”黑骑士说。她似乎对玛琪露非常执着。
“小丑。”玛琪露笑得更加灿烂,“带着一个马戏团四处旅行,走在战争的边缘,走在变迁的边缘,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我走在历史的边缘。”
“斗争仍在持续,斗争永远都在持续,它无休无止,谁也不能逃离。”
“不,阿波罗尼亚,不对,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你走了这么漫长的路还没有想明白?真的谁都不能逃离斗争吗?不,不对,斗争根本不用逃离,它只存在于一小片地方,存在于被人书写的历史中。在历史以外,除了苦难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假如我们这些边缘人永远都要和苦难相伴,我们又为何要在乎什么历史和斗争呢?”
“你当了一个犬儒者,圣女大人。”黑骑士喃喃说道,“那些年里你比谁都要虔诚,你还告诉我说你会书写历史。”
“现在不想了。”
“为何?”
曾经是圣女大人的魔术师伸了个懒腰,从脚尖到纤长的指尖都绷的笔直,令人惊讶她身体的柔软。“也许是因为我发现了历史并非我以为的那样真切吧。”她说。
“你是在嘲笑史学家们,还是在嘲笑历史的记述本身?”
“我嘲笑历史的记述本身,”她的笑容灿烂无比,“所以,史学家都是些自以为从事着伟大事业的傻瓜。”
“你以为历史是什么?”
“历史是决定历史命运的伟大存在之间的对话,——伟大的存在!”玛琪露朝天空摇摇头,好像她要否定这个称呼似得。她从树枝上翻身过来,把手搭在萨塞尔头上,把纤细的食指尖从他发梢掠过。“历史充满了声音,”她说道,“就像史学家们总能长篇大论地记述往昔,堆出一本本像像砖头一样厚的故纸堆,可是,谁能在这些记述中发出声音?是什么允许那些人发出声音?所谓的历史的记述又究竟是什么?”
“你否定的太多了,大人。”黑骑士也摇摇头,“我不敢妄自同意。”
“看看我,阿波罗尼亚,我们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在历史之外,谁会记住我们说了什么?谁会在意我们说了什么?没有,没有。所以好好听着,——谁能在这记述中发出声音?是有权力发声的伟大的存在们。是什么允许那些人发出声音?当然也是权力,是权力赋予了他们在历史中发声的权力。所谓的历史记述就是这些伟大存在的言说。那我在哪里呢?我在那些无声的地方,在那些永远都不会发声的人群中,在这些地方,历史并不存在。”
“那你身处之处究竟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