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塞尔觉得,自己最好别指望这个昂卡中毒的家伙,也别听从她的意见,没有灵魂的狗子简直可靠千百倍。他在生锈客厅徘徊了一阵,想找找有什么东西能带走,这时候,狗子把他拽了一把,往窗户边上拉过去。
他看到了森林,听到了猫头鹰的啼叫和虫子的嘶鸣声,其中也掺杂着格外嘈杂尖锐的气流,像是从幽邃洞穴里传出的阴风。那声音并不算响,但猫头鹰的啼叫和虫子的嘶鸣声都骤然停息,仿佛惊恐的猎物要隐匿自己的存在。
据村民说这地方位于勒斯尔的边缘处,战争很少会波及。几百年以来,方圆数十里地中从未遭遇过外敌,连早年勒斯尔帝国四分五裂后盘踞各地的巫师也从不作理会,——他们只要求村落的主使者定期献上昂卡。
附近古树参天而立,枝条和根系交错纠缠,仿佛构筑了一个独立的世界。村民们说森林受过祝福,倘若一个人想远离文明社会,其实可以在森林深处度过一生,干渴时就饮用苔上凝结的露水,饥饿时就吃随手可得的野果香菇,挖开树皮可以找到松鼠,不会飞的鹌鹑也常常在虬结的枝干上叽叽喳喳。如今森林遭受诅咒,所谓受到过祝福的森林立即成为可怖的鬼蜮,树木像棕色的肿瘤一样相互挤压,尖锐的树枝四处伸展。仿佛是死人枯槁的手臂,其中潜藏着无法想象的孽物。
萨塞尔盯了树木间的阴暗处一阵,忽然看到一条诡异的绞索飘来。天上层云低垂,宛如深灰色的巨岩,绞索正是从云中垂下,一直落入暗影重重的森林中。
沿着绞索的路径,树枝被接连分开,发出啪嚓啪嚓的断裂声。一个人吊在绞索末端,被带着往旅馆飘来。萨塞尔看到他脖颈被勒得乌黑发青,面颊遍布腐败的斑点,脏污的血从其嘴巴里不断渗出,浸透了衣服和身躯,就像一块不新鲜的肉。某种难以形容的黑色絮状物从他口中呼出,汇成流动的迷雾,使得树木吱呀作响,大地也仿佛受到侵袭般发出呻——吟。
他脸上没有其它表情,只有帝国将其绞死前片刻间的苦闷。萨塞尔目视他在阴暗的光线下缓缓飘来,停在旅馆窗前。他的脚悬在半空,离地半米多,从上往下俯视着旅馆大厅的人们。
一时间内,萨塞尔都在沉默中和他对视,长久到菲尔丝都不再呕吐了。她从萨塞尔背后走来,先端详了对方一阵,然后才点点头。“你终于来了?”她问,“我刚到没多久。”
这算是什么话?这种情况下应该说这种话吗?
飘浮的死尸一动不动,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难听的咯咯声。
“虽说帝国已经把你绞死了,尸体还挂在外面等着风干。”菲尔丝又说道,“但我们俩说好的昂卡......你应该还没忘吧?”
倘若萨塞尔没在做梦,要么就是这时代的巫师们脑子都有问题,要么就是服用昂卡的人脑子都有问题。
看到眼前这具死尸还是没反应,她略带困惑地眨眨眼,然后托起下巴,陷入沉思中。“你觉得他为什么不答话?”菲尔丝说,“村落里我只和这个祭司有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