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的召唤?听上去就像预言和梦一样。可是,谁会在召唤另一个人的时候连理由都不说呢?”
“她给了我一些启示,”萨塞尔说,“有时会有一些画面在我睡梦中浮现。关于神殿和不朽者,关于你和忆者,关于米拉瓦,还有人和人之间的背叛冲突。梦中的画面混乱无序,也没有连贯性,也许我要自己踏足那些地方才能明白含义。”
“有家族的城堡吗?”
“有相似之处,不过我不是很确定。”
菲尔丝听罢点了点头。“神殿和不朽者实在太遥远,”她自言自语地说道,“所以你该先从距离更近的地方开始。我觉得家族的城堡就非常适合。到了地方之后,我会把家族派来盯我的仆人们都赶走,然后......然后你就和你的女仆睡在我旁边的房间,这很合乎情理。”
“不,这一点都不合情理吧,难道你们的城堡没有给客人留宿的地方吗?”
“也许有,但我徘徊的时候从来没见过,想必即使有也距离我太远。所以你住在那种地方和徘徊在外有什么分别?我需要人来商议那些没法商议的事情,最好是能少走点路的那种。”
“你的家族呢?”萨塞尔问,他看着菲尔丝,但她拿手托着腮,把目光偏了过去,瞥向了砖石封死的窗户。
“完全没法指望,”她用压抑的声音说,“或者说,非常令人绝望。母亲像是个死人,父亲从来没有过音讯,姐姐把家族的使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没有可供信任的人,也没有人能说真话,只有逃避的地方比哪儿都要多。然而蜷缩在阴暗角落里发呆毫无意义,只能一天比一天更无能、更不学无术,恐怕到时候我只能祈求哪天有人像童话故事一样来救我了。这可悲极了,不是吗?如果我不幸走到那一步,我就找个坑把自己活埋了,然后拜托你把土填严实点。”
她似乎很想当鸵鸟,动辄自述要把自己埋进土里,蜷缩在阴暗角落里发呆某种意义上算是她的白日梦,不过她也知道,这决定和自我放逐没有差别。
“你这么肯定?”萨塞尔放轻声音,“也许只是你没有试着去了解。”
“代价太大,我付不起。每个仆人都对家族效忠过,我要怎么才能了解他们的真心实意,了解他们愿不愿意帮我?我要怎样才能劝说一个不熟悉的人为我牺牲,为我背叛誓言?说实在的,这话说出来不会让人想吐吗?人们要怎样才能觉得自己是一个纯洁无辜的完美受害者?”
“你也没必要这样自我厌恶。”他没怎么想就说出了这话。
“你说我自我厌恶......”
“不是每句真心实意的谈话都要付出代价......”停了一下后,萨塞尔继续说,“应该有些仆人从小看着你长大,从小就照顾你吧?也许他们迫于誓言无法帮你寻觅昂卡,帮你背弃血脉,但你的诉说总会倾听,除此以外的需要也会给予援手。”
菲尔丝用力抬起手一挥,仿佛要赶走他的话一样。“我才不关心所谓的倾听和诉说,我也不需要除此以外的援手。我只要足够的昂卡,——至少也要在这两年里让我封闭大部分血脉诅咒。等到我的头发不再像堆绿色杂草,而是堆白色亚麻布,我就不怕跟着听家族的吩咐去宫殿了。”
“说实在的,你已经够病怏怏了。”
“不,这不是病怏怏,这只是孱弱的身体拖累了我的灵魂。等我顺着脚下的路走得足够长久,迟早它再也不能拖累我一丝一毫。”
“在那之前呢?你总不能一直能顶着亢奋过头的精神和被煤灰熏过一样的眼睛,这未必能把路走得长久。”
“人们为了完成一个目的,总要牺牲另外一些东西。我觉得这很公平。至于路能不能走得长久,总要先迈过这个坎再说。”
“迈过这个坎会为某些事情划上句号吗?”
菲尔丝转过脸来。“这是句好话,”她说,“但好话不总是有用。据母亲的预言说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剧变,米拉瓦的王朝也只是这场剧变的一部分。我们必须参与进去,否则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参与了。我实在不知道这剧变是什么,但我想昂卡对巫师的道途总归是有好处的。”
“你是说你相信预言?”
她把食指朝他比了一下。“我觉得你就是一种预言,来自遥远的时代。”
“预言总是可信的,”萨塞尔耸耸肩,“但我总是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