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知道你会在乎什么东西,你看着就是个行尸走肉,目光阴暗的流浪者,对自己从来不发一言。要不是我把你从死地里救了出来,我都不知道你是前朝的遗民。要不是我认识的人都死光了,我可不会请你过来帮忙,这是真是太令人绝望了。”
阿斯卡莱拉斜睨了他一眼。“我在那时已经死了,”她说道,“而且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结局,之后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故事之外的尾声。你不能要求我在故事结束后还谱写什么无聊的续篇,我已经不是那一幕里的角色了,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不想参加你那些乏味的剧本,铁匠——扮成农民过平凡庸碌的生活,抚养来历不明的遗孤却不明说自己的身份,最后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你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不想和平凡人为伍,那是你的愚蠢。”铁匠撇撇嘴,露出惋惜的神色,“我只是想找个地方种地、打铁,过平凡人的生活。可惜,这世界总是在变得更糟。”
“是的,正因如此,我才会在乎那些东西......想想吧,你也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事物,难道不是吗?这么多王朝,这么多兴盛和覆灭,无非都是历史的圆环中无比乏味的一个点。要么就是重复,要么就是变得更糟。可她呢?她所描述的景象尽管离奇,可我以为那是上升的,——在圆环之外。”
“这世界马上就要迎来毁灭和重生了,你还在想着历史的圆环?”
“铁匠,你是不是经常祈祷这世界的秩序马上破碎,每个人都在失序中迎来绝望?”
他叹息一声,把自己的胡须抓得乱七八糟:“我只是从不指望什么好事发生而已,别把我说的那么坏。”
“事情不总是往最坏的方向走。”
“我每一段平凡的生活都无法挽回地走向了最坏的地步,——总会有莫名其妙的理由害我不能安心种地、打铁,像个平凡人一样享受生活。如果这世界是失序的,我会把那些见鬼的脑袋都劈下来,堆到粪池里,给我地里的小麦施肥。”
“你的田地已经被帝国的大道铺过去了,真是可怜。”
“等到秩序破碎那天,我第一个要砍的就是当代凯撒的狗头。”
“等待,等待,总是等待,你总是有这么多顾虑,铁匠,倘若换做我——”
“换做你,你已经冲进了帝国的首都,然后被瑟比斯的黑巫师送入深渊了。我猜你一定出不来,因为你根本没那个耐心和观察力。”
阿斯卡莱拉哼了一声。“好吧,你说的对,我确实不知道瑟比斯的怪物们在做什么,但我相信在那位年轻的领袖身上有新秩序......最初我是来帮你的,现在,我更想目睹那些景象变成现实。这世界已经够乏味了。”
“听着就像你还有心一样。”
“是的,我是没有心了,每一个拿过那柄剑的人都没有心了,所以这又怎样?”
铁匠把目光落在她胸腔没有心的空洞上,停留了一会儿。“在你失去心灵之后,你以为自己还有任何找回它的可能吗?”
“毫无可能,”阿斯卡莱拉说,她摇摇头,让满身火山灰随风飘散,“为追求报复的力量我实在牺牲了太多,其中任何一部分我都无法寻回,但我也许能得到一些不同的东西......就在那上升的轨迹所展示的新世界中。你又如何,铁匠?”
“我想让勒斯尔那边的人和帝国那边的人都撞得头破血流,发觉七城没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利益,最后他们只能蜷起尾巴,回到各自的老巢里去。”
“啧......真是阴暗。”
“不,这是为了给我们、还有给其它人留下余地,否则世界就该一划两边了。难道你希望所有不服从者都活在他们之间的夹缝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