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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图勒斯是她认识的最复杂的人之一,他不仅复杂,还爱扮怜悯,装作心思善良亲切,感慨人世间的苦难和人们的无助。可惜,那不是真的,只是复杂的人自以为是的怜悯和善良亲切而已。虚无而残酷的人把自己伪装成拥有智慧的引路人,看起来谦逊且富有同情心,但必要的时候总会使出他们本来的手段,反映出其中扭曲的灵魂。图勒斯继任乌格尔特的圣法拉赫之后,把自己扮作遵循古老法理的统治者,但只是身居此处能让他更无忧虑地研究第一帝国遗留的文献而已。
这么多年来,乌格尔特十多所学院都在探究第一帝国的文献记录,当帝国的威胁临头时,一切要么被敌人占据,要么就被他付之一炬。在这突如其来的压力下,图勒斯虽然在政治上面面俱到,却没有哪一面做得完美。他沉湎于知识中,从没有号召过同盟,也没有考虑过无法抵御的威胁将要临头,如今他保受噩梦困扰,四处搜寻帝国的间谍,反而弄得城中风声鹤唳。
这举动不能拴牢他头脑里的门闩,只能敞开他心中的防备,放出各种邪思忧虑令他在图书馆里摇晃来回踱步,思量即将临头的灾难要如何应对才好。可等忧虑过了,他还是会沉浸在书海里,令人以为他确实是个图书馆馆长,没有其它任何身份了。
当薇奥拉和无话可说的图勒斯告别时,她无法描述他看起来多么糟糕——亦或他如今过得多么糟糕。
不过至少他还是个虚无的学者,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传统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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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会的住处后过了不久,薇奥拉走进书房,看到召唤她过来的夏伯师傅。她本想站在他一旁以表达敬意,但他要求她坐下,还主动摘下面具,关上书房的门,似乎暗示他们有共同的事业和志向。
“图勒斯回了信,要我对你再做考虑,我大致也知道你说过什么了。”他说。
“发生了一些冲突,——您本该在囚室里看到我的。”
“你认可他对那些文献的忧虑,不过你拒绝了他了解更多事的要求,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薇奥拉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没什么,你没做错任何事。”夏伯师傅说,“看来图勒斯本想把你当成间谍定罪,不过你反而让他沉默了。这事做得很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甚至没法说服我负责的囚犯,有时候还得我的师傅来帮我。问题在于,假如地牢出了什么事,一定会被怪罪到你头上。”
“我明白,人都有该担之责。”
“我可不想把你推出去。我活了这么多年,很难再找到一个人懂得我们为什么曾叫死亡和救赎者公会了。确定合格的继任者非常重要。世事总在变迁,但我们邢吏公会总是存在着,就像那些隐修学派一样。你知道乌格尔特有多少个贵族家族、又有多少个灭亡的贵族家族吗?那些家族的名讳记录,除了记在兴许要被图勒斯付之一炬的卷宗上以外,就记在我们手里的处刑记录上,——只是目录就厚得能抵得过一本大百科全书了。我自己就亲手灭了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