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物的价值,还是作为人的价值?”
希尔维亚一时间没有答话,她好像是哑然了,一声不吭地咬着手里的面包,表情木然地盯着他,好像是在谋划怎么把他劈了以便让他停止发问一样。直到自己手上已经没有东西可吃了,她才低下头,然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
萨塞尔耸耸肩。他总是很有耐心。“世上多得是毫无负担把其他人当作物件的人,还有为了苟活着就当个物件的人。既然你在蛇群中以拯救者的口气召唤我,我当然想知道你在哪一边。”
“那你在哪一边,萨塞尔?”她这才抬起脸来,“哪一边都无法担当得了所以只能逃走的那边吗?”
“没错,我是逃了,或者也可以说我把自己流放了。”他点头说,“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活在远离社会秩序运转的地方,直到有个人来到我面前,告诉我说,我有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使命。”
“然后你的自我流放结束了吗?”她问。
“没有。”
“不想?”她又问。
“不想。”
“没有必要?”她继续追问。
“有必要,但我还是不想。”
“为了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和其它人拥有联系,总要付出些什么,总要做些并不情愿的事情。”她说。
“也就是说你很清楚你的处境。”萨塞尔转而追问她道。
“我当然清楚,包括我付出了什么和我得到了什么我都清楚不过。一些事情的确是我不情愿的,但我不得不做。至于你,你想要的活法太自在了,世上没有那样的好事。如果说你的前生贯彻了你话里荒谬的追求,想来你消失在世上也不奇怪。从我听说的故事来看——你根本就和人世没有联系,勉强靠一条线绑着。”
“我的事情是米伊尔告诉你的?”
“在瑟比斯那些阴暗的黑巫师里,米伊尔是最令人信服的一个,也是少有的值得相信的一个,至少比你传说中的老师扎武隆可信多了。”
又是扎武隆。
“你看起来没有表情,话可比我想象中多多了,”萨塞尔阴着脸说,“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我还没提到扎武隆,你倒是先提到了?”
希尔维亚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须臾才继续说道:“我平常不怎么说话。我很少接杀人以外的任务,也不会和契罗以外的人说太多。话说回来,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了自己的手很久吗?”
“谁知道?也许是你想吃什么吧。”
“不,其实是在找刀。我习惯吃够了甜食之后把人头砍下来带回去,可惜,在这里我没法把刀带过来,也没法只把你的头带回去。若说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冲突,也许就是我想把你的头砍下来带回去却没能成功的事情吧。”
“如果你有什么不情愿的事情要做,就是在这里和我耐心说话,还不能凭你的习性把我的头砍下来带回去,是不是?”
“是这样,此事确实令人遗憾,但是我们活在这世上不得不遵循他人的意愿。如果你还是如你所说,在当一个本质上自我放逐的家伙,那我确实没有理会你的必要,反正再过些年,差不多你也会走向相同的结果,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