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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戈索思对希尔维亚说,“你身旁这段被书写的文字,其实是个偷渡者消亡后四散的残骸,而且只是其中一片。”
她一言不发,看上去她在事前受过告诫,倘若管不住自己胡言乱语的欲望,就尽量保持沉默。
“这是您对上升者的称呼?”于是萨塞尔问道。
“本就没有所谓的上升的路途,这事我最清楚不过。”戈索思说。
“这么说来,您是什么?”
“古神。”
“古神究竟是什么呢?为何要把我的前生称作偷渡者?”
戈索思好像对他有些好奇。“从秩序里诞生的一些可笑的东西,”老雪魔说,“不过我们也为维系秩序献出了全部的生命。秩序听起来像是一种束缚,把人们关在洞窟囚禁的借口,可是从秩序的边界往外张望,除了虚无,就是混沌,还能有什么呢?一代代的人类巫师总觉得自己能偷渡到真理中去,但真理的尽头既是如此。我从没在乎过那些偷渡者,毕竟,我也没必要反对用不伤害任何人的方式自杀的人。”
“所谓的上升者,其实就是自杀者吗......”
“费尽心思跨越阻碍,结果就是为了在悬崖旁一跃而下。”
“我似乎很少在人世间看到你们,”萨塞尔道,“我是说......尽管你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你以为我该怎样?建立一个帝国,还是加入什么神殿?要么就是愚昧的群落行为,要么就是没意义的身份认同。岁月如此长久,但我只是维系着秩序,从而庇护秩序下的你们。至于近万年来自称巫师的家伙,那些狂妄自大的、想要跻身到秩序之上的白痴,都是些前赴后继的偷渡者、自杀者、自以为洞察了真理的盲目之人。不过,说实在的,要是旧时代每个威胁秩序的存在都跟你们一样,当年我们就不用建造阿扎什之屋囚禁那些麻烦的家伙了。”
“我还以为那些奇妙的屋子是自然诞生的。”希尔维亚忽然说。
“这是谁在跟你胡说?”
“米伊尔。”她道。
“那些寄望于下一个纪元真理的巫师们的一员?要是他把我们称作自然,未必也不算错,等到何时我们都跟着现今的秩序一起消亡,他告诉你的断言自然会成为后世的真理。归根结底,往日的真理并非今日的真理,今日的真理也并非明日的真理。究竟还有什么真理可言呢?”
“也许是生活的真理吧,我想。”萨塞尔说。
“生活的真理是什么该死的东西?”戈索思弯下腰来,皱起眉毛。
“乡间农妇们口中那些寻常的实话。”萨塞尔补充说。
戈索思直起身来哈哈大笑,声音就像隆隆的雷鸣一样。“这玩笑不错,”然后他说,“但在我这里没有什么生活的真理。”
“何来此言?”萨塞尔问。
“如果你的洞察和觉知足够,能看到事物从辉煌走向衰败、接着迎来覆亡的所有过程,你就会被毒化,再也没法感知那些小小的情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