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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塞尔本想在现实多停留一会儿,阴影王座也好,尚存的上升者的遗痕也好,哪怕是笼罩着乌青色斗篷的收藏家也罢,他都想和他们谈谈,询问当今时代的阿尔泰尔和菲瑞尔丝究竟变得怎样了,但他没有——他不想听到注定的结局,也不想为了自己的疑惑去烦扰现实中的她们。
来到沼泽的另一边后,萨塞尔一路不停,一直走到那千百条狭窄的阶梯归于幽邃洞窟的入口。他坐了下来,目视希尔维亚把手中的光华放在洞窟地上,目视它逐渐消散在那些漆黑的石堆中。
他还记得在那段历史里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得在坎沃附身他穿过森林时,耳边传来了渡鸦的哀鸣声。坎沃附身他不久时,他觉得自己的善心受到折磨,对坎沃残忍的行事方式不堪忍受,但坎沃死去的时候,他的手中沾染着远超过刺客之主的血与泪。
萨塞尔还记得那个女孩叫薇奥拉,而她将面目染满鲜血的过程几乎和自己毫无差异,或者说,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他自己。不过她要可爱的多,他还记得那张小巧的脸上既有迷茫也有疲惫,她从死人张开的手指向外看,拿着串起来的人耳朵在篝火旁摇晃,听他用乏味的语气讲着要怎么去谋杀下一个人。
那也是一段历史,和他如今身处的历史没有本质差别,它们都是一段承载着非凡意义的故事,其中都有一个他迷失在那些雾中。若是时间本身就是一种事物,且如哲学家所说,时间是不连续的,它有一个最小不可分割的长度,那它们想必是一排排稳稳立着的铁栏杆,无尽的岁月顺着栏杆旁的道路走向远方,消失不见。他在这道路中前行恰如河流汇入大海,返程时又回到最初的样子,一遍又一遍上演着毫无差异的故事。
目视承载着薇奥拉的那段故事散落时,萨塞尔很明白,阴影王座和那几位上升者希望他不仅能改写这段历史中的故事,还希望他能改写他身处过的每一段历史中的故事。他的遗骸就是种子,扎根在许许多多的历史中等待他去哺育。种子化作树木,使得巨石裂开,它汲取生命的元素来充实自己,等到时机成熟时它就会死去,腐烂成泥,接着归于大地,而繁育着草木的土地正是它的根须从巨石中开拓而出。彼时树木不再,但每个人曾庇护在它树荫下的枝叶最后都会化作森林。
当真如此吗?
他默然地坐着,和希尔维亚分享她带来的面包和蜂蜜,尽管她看起来非常不情愿。他记得回去的路,蛇想必也在洞窟那边等待着,但他现在饿得很,也渴得很,先前跋涉通过知觉之门的每一步都在这时让他的双腿百倍酸痛起来。这片在头顶悬着沼泽的深渊真是黑暗极了,寒风也冷得像是冰刀在刮。
最后一块涂抹着蜂蜜和糖浆的面包同时被他俩握住,希尔维亚用前所未见的阴郁神情瞪了他好久,好像是要把他切成块装到盒子里似得,最终她才非常不情愿地把面包给了他。接着她取了一张地图,扔到他脸上,等萨塞尔揭下地图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