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主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呢。”狗子忽然发声说道,“明明您根本不明白,对我来说,这一切就是所有真实的事物里最真实的。”
“那对你来说,何为真实?”萨塞尔问她。
她把两侧伸直双臂站起身来,垫着脚尖,像天鹅一样轻盈地转了一圈,然后从上方盯着他看。她端详了一阵他的表情,像是要确认他的态度一样。然后她点点头。
“虽然提起已经过去的事情毫无必要,不过,既然造主您这么想问,那好吧!”狗子拿指节支起下巴,闭上眼睛,做出沉思的神色,“我还记得从您不知所踪的那天开始,一直过去了十五年多吧。这些日子里,我都在您失踪前走过的最后一个小巷那边茫然地等着,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旁边就是小屋的门,更远方则是浮空城的大剧院,——您还记得您在那儿做了什么吗?好吧,其实只有我还记得了。”
萨塞尔用力咳嗽一声,想避开她的视线,但是实在没办法做得到。旁边的灰狗正对着他微笑,端着酒杯朝他示意,脸上带着一副看戏的神情。他为这话题感到头疼,看来今晚注定是个无法安眠的夜晚。
他顿了顿,虽然实在不想说话,他还是得开口。“那十五年间你......我是说在那个地方,你是怎么度过的?”
她带着困惑眨了眨眼,“那个地方吗?好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提到那地方有什么用,不过,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废弃迷道其实也会下雨呢。每天早上,都会有马车嘎吱嘎吱地拉着货经过,从一个地方驶向另一个地方;猫会把我的头顶当作跳板,从一堵墙跳到另一堵墙上;狗也会在我旁边翻弄地上的垃圾,从这边走到那边。它们以为我人畜无害,但是,有时候我实在饿得不行了,可是会悄悄打开身体活吃掉一只小动物的,谁也不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啦,无论等十多年也好,还是一百多年也罢,都完全没有区别。我和我的族裔可不是为背弃和变心而造的,如果您消失了,那等待就是我唯一的意义了。”
“难道没有人来劝告过你吗?”
“有啊,”狗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总有人过来叫我离开,叫我进屋,也总有人问我为什么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提议想给我一个更好的生活,仿佛他们空洞的引诱能够动摇我的心智似得。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我和您的同族是没法相互理解的,正如现在的您一样,——我们的追求和期望,那些总是在背叛、后悔和抱怨的家伙又怎么能懂?”
“真是离奇。”灰狗评价说,“倘若那些名叫泽斯卡的造物都像她一样,那你们当黑巫师的是想怎样?莫不是想替代所有在你们眼里缺乏价值的自然种族?”
“我希望你不要把黑巫师这个称呼挂在嘴边。”
“我是造主的孩子,是他的守护者!”狗子却强调说,“对我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呢?当然是造主消失了,被遗忘了,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记得他了。如果某天一切都尘埃落地,那我就去找个地方,把您的一切都写下来,读给所有人听,让每个人都能记住您。不过,在那之前,我当然会一直心怀希望地等着。至于那些轻易遗忘了造主还质疑我发言的家伙,我得说,他们真是可恨极了,令人厌恶的话语无论怎么伪装都令人厌恶,——除了阿尔泰尔身上带着您的回音,每个人都在欺骗我,说自己知道你的下落,还要我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