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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少女瞪着萨塞尔看了半晌,然后摇摇头说,“可能你有自己的理由吧。我自然没什么意见,不过我会尽力把它唱得感染人心一些,希望你不会因此受害。”
“看在接下来的争端的份上,”萨塞尔说,“也许它会更合适一些。”
对于在如此场合吟唱诅咒旧王朝的歌谣,玛琪拉妮卡有些紧张,——也许过去她的确只吟唱爱之歌,至少是在人群面前如此。萨塞尔自然也很焦虑,不过毕竟是他提议,事情自然要由他负责。此时灰狗已经提着镣铐在对弗朗茨发笑了,眼瞳蕴涵着绝非人该有的神情,说实话,这张美丽的人脸无法抵消她气质中的恐怖感,若是让画家来描绘她的相貌,想必她脸上一定覆盖着重重阴影,宛如伪装成人的异怪随时都会破皮而出。
而且她确实是。
萨塞尔摆好矮凳,铺好软垫,把竖琴送到玛琪拉妮卡手中。他指引着这个神情有些恍恍惚惚的家伙坐上去,看到她几乎是本能地拿好竖琴,调好琴弦,还悉心调整了一下垫子的位置,仿佛是会影响到她吟唱的感受一样。
她身上姑且是没有继续滴落酒水了,不过还是湿漉漉,她看起来也没有时间准备。她的嘴唇微微上翘,仪式化地浅笑着,只是眼睛里没有笑意,似乎在回忆吟唱的方式。她还是个女孩,不管她怎么相信光明神殿的权威,在君王面前吟唱这类歌谣都会有压力,萨塞尔又从玛琪玛那儿拿了件神殿斗篷,披在她肩上。“别太紧张,你不会有事的,”他说,“最多不过我出点事。”
“就是因为我会影响到你今后的命运,我才这么紧张!”玛琪拉妮卡低声叫道,“难道人们不应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负责,特别是时刻铭记有谁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遭受了苦难吗?”
看起来她说得真诚无比,而且她丝毫不惧怕把事情说给谁听,目睹此番情境,萨塞尔很难想象后世她是如何走过这么多年,最终落入犬儒主义并当了一个旅行小丑的。
说完她咳嗽一声,抬起脸来,对在场诸人报以肃穆的神情。萨塞尔侧身站在一旁,看到米拉瓦挥了下手,没过多久人群就逐渐安静下来,而她也抬手抚过琴弦:
层云遮蔽群星辉光,
憧憧阴影落在黑暗的水泊旁;
往昔的日子里,
那是我们解渴的地方。
如今鲜血浸满大地,
卑微的兽群占据了领土,
狂风带来永无休止的噩耗,
宣告着往昔的破灭,和明日的虚无;
一时间的感受就像狂风吹打森林,起初是骚动,接着人群在大君的注视下陷入异常的安静中,有人连脸色都在发白。萨塞尔曾在远郊的村落听流浪者唱过这首歌谣许多次,狗子有时会进行毫无差异的模仿,唱给他听。他们的声音总是苍凉嘶哑的,嗓音如锉刀磨过钢铁。但到这位少女口中,歌谣又有所不同,尽管她的音色中没有嘶哑感,甚至可称甜美怡人,但她把歌词的气质描摹的完美无瑕,足以把其中蕴含的苦与恨送入人心。那歌声有如战士在大雨天骑马狂奔,踏过泥泞的道路,人们几乎能想象到当夜的电闪雷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