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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失血了。
萨塞尔勉力从列车的床铺上坐起来,试图摆直自己的上身,虽然这条夜里从未安眠过的见鬼的狼仍然在咬他的胳膊,但他还是尽力挪动手肘,成功撑住了身体不让他下坠。两张床铺各放在房间两侧,间隔大约有一米多远,不过半夜惊醒之前,他就预计到另外一张很可能会空出来,——此时它团着皱巴巴的被褥,乍看起来,竟有些像是座死人的坟包。
他俩对视半响。直到灰狗从他上臂抽出尖锐的獠牙,然后带着满嘴血舔了下唇边,萨塞尔才说道,“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她要派你来折磨我。”
“那个扔我过来的小女孩?我比你更困惑,说实在的,你究竟在过去犯了什么错,连你女儿都要这么对你?”
“我一无所知,我没法觉得自己有个血脉相承的女儿,也无法觉得自己带过你这么一个养女。无论对她也罢,还是对你也好,我都一无所知。”
“对我也一无所知吗?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足够熟悉了。”
“熟悉?不,完全不是,至少我就一直怀疑你对‘主人’这词的认知。”
“也许只是你醒来的时机多少不太恰当。”她说,“我已经足够安静了,几乎可称作尽我所能,而且完全不会让你感觉到痛。”
他叹口气:“好吧,好吧,所以,为什么你又不半夜出去徘徊了?”
灰狗本来盘着双腿,抬着脑袋,在她的赤脚上交叉着细长的十指,盯着车顶的天花板左右乱晃。听了这话,她低下头来,稍稍下弯腰,前倾身子,近得几乎能咬在他脸上。“因为没有其它人能看着你了,——还有什么更合适的理由吗?”她反问道。
“我不是没有人盯着就会失踪的迷路小男孩。”
她摊开手,显得非常无奈:“难道你不已经跟我失踪在城堡的窗外了?多想想现状吧,只不过一时没人盯梢,你就迷路到了几千年以后。真奇怪啊,有任何小孩会在迷路中迷失得比你更远吗?”
“你自己犯下的事情却拿来谴责我,我也觉得很奇怪。”
“四处漂流旅行就是我的本能,带上了你才是场奇妙的意外。也许这就是命运吧,你说呢,我的小主人?”
“你的本能是看到可疑的通道就一脚走近去吗?完全不假思索的?”
“我不否认。”
萨塞尔点点头:“我明白了,那么夜半时分用你的尖牙切开别人的皮肤放血呢?”
她笑了,尽管她的笑容从来都是镰刀一样往上勾的稍许弧度,像是割取死者头颅之后的满足神情。“我爱你的血肉和灵魂,这可是发自肺腑。”她把手搭在胸前,言语非常深情。
“我也爱我昨天吃的腌肉罐头。”萨塞尔不置可否地说。他从枕头下面抽出剑,把柜子上的罐头劈开,无比精准地一分为二。听了这话,她的笑容更愉快了,这类讽刺完全无法对她构成伤害,说不定反而深得她喜欢。
萨塞尔放下剑,想伸手去拿罐头里的鱼肉,胳膊却酸涩得一塌糊涂。他右臂失血。“你是不是想把我变成残废,这样你就更容易绑着我四处漂流,去一些更莫名其妙的地方了?”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