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声明,”萨塞尔指指灰狗,“她只擅长狩猎,而我只擅长阴阳怪气地讽刺别人,你最好别抱太多指望。”
不过,这家伙居然能一声不吭,真是古怪,明明不久前她还喋喋不休,现在却陷入突如其来的沉默中。总不能她们俩之间有什么神秘莫测的宿怨吧?按照现实世界本来的历史,她的共生者艾希拉和这位戴安娜·卡文迪许,似乎生于同一个时代?
戴安娜拽了下天花板上垂下的拉铃。“人们总有比自己以为的更多价值,”她说,“当我为其它人发掘价值的时刻,就是我得到更多真诚敬意的时刻。他们可以在瞭望塔勘探复杂的地势,绘制精确的地图;可以在机械室改进列车的构造,维护我们的武器;甚至可以复原失落在勒斯尔各处的旧工业技术,效率比云层背后的城市派来的技术员更优异,优异得多。我从那些聚集在一起劳碌的弃民中找到这些人,给与他们应得的地位,区分就如此诞生了。人总是希望往更高处走的,特别是那些有资格这么走的人。”
“你在人为制造隔阂、区分地位?”萨塞尔有些吃惊,“我现在明白那些青年巫师究竟有多恨你了。”
她对这话没什么反应。“我想了些办法让一些人做更合适的事情,让列车以更可行的方式运转,仅此而已。若是一个人怀有技艺却甘愿跳进泥坑里打滚,跟其它人一起用肩膀搬运铁轨枕木,挥动铁锤敲打道钉,提着斧头砍伐路上的树木,我也不会强求。”
“好吧,所以哪个人是你话里青年巫师们的领袖?”
仆人从列车那边端来了茶水,戴安娜伸手接过一杯,搭在嘴唇边,然后说:“你自己认。这很简单。”
“特征也没有?”
“不需要特征,你看过自然会明白。”
出于意料,就在他们谈话的时机,人们居然就地搭起了农舍,开垦出田地,许多密集的作物紧挨着种植在泥土中,四周断断续续地围着一圈栅栏。这些密集种植的作物他从未见过,轮廓臃肿,形貌怪异,歪七扭八,不像是自然演化的作物,但是环境耐受似乎相当可观,也许成熟时间也很短。萨塞尔猜测它们是当代青年巫师研究的成果,反正在提尔王朝的时代和阿拉桑的时代,巫师们从来不关心这类凡俗之事。
两具巨岩垒成的魔像从荒地上方轰隆隆走过,颇具效率地犁出更多田地。劳作的人群中几个青年巫师都满身泥土,高喊着哪儿的种植有问题。此处原本是个只有孽怪生存的异境,却被入侵者们清理出大片农场。萨塞尔已经理解为何火车上有如此多形貌扭曲的头颅了。要他来说,它们其实不是阻挡火车前进的阻碍,反而是来抵御污染、对抗田地开垦的土著居民?
这想法可真是古怪。
男男女女沿着田地间的道路行走,顺着铁轨铺设的路线来回,情境一片祥和。不过说实在的,萨塞尔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对和平年代的渴望,对安宁的田园生活也没有兴致,在战场捡拾尸体就是他童年的主要构成部分,孤寂一人的荒野冒险他也早就视作惯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