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如你所说那样利用人们的宽恕。”萨塞尔说道,“我在做的,不是你或其它人愿意接受的事情,是我自己以为正确的事情。不过,和那些心怀愿景的人不同,我没什么宏伟的目的,无非是希望能在某个地方成为我自己,也仅此而已了。”
“在我见过的所有人里,你是麻烦事最多的一个。”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不幸之处吧,像你这样满心肆意妄为和兽性的家伙,竟然要等候在我身旁忍受折磨。”
灰狗摇了摇头。
“算不上折磨。你能做到我所不能的事情,抵达我所不能的道路,所以我总会等待,一如既往。假如你能别总是四处歇息,在曲折的道途中停下不动,为了不切实际的期望迂回到其它地方,事情也许能顺利很多。”
“事情从来不会顺利,但迂回曲折的路途未必就是阻碍。索莱尔抛给我的旅途也好,狂欢节日的光明神殿那一行人也罢,甚至是给你了启发、引着你带我来此的蝴蝶幼虫,都是我们停下来歇息时寻见的新的向往。”
“你总能把每件事都描述得仿佛意义非凡,好像根本不存在坏事一样。”她说道。
“天空越黑,星辰也就越亮。”
灰狗低下脸,端详了他一阵。“我有时会觉得,像你这样说话的人不应该存有欲望。”她说。
“也许这只是些寻常的话语和寻常的道理,和村妇们认定的生活没有多少不同。只是你带着自己的野性沉得太低,而那些巫师和修士又升得太高。你抬头注视了一阵,以为我像是他们,其实并非如此。”
说到这里,萨塞尔抬起手指,碰到她染着血的、鲜红的嘴唇,于是从上面划过,抚至嘴角,拉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可惜她眼睛里没什么表情。
“你一定知道那些巫师,知道他们一步步抵达真理的故事。”萨塞尔续道,“为了往上升起,他们,或者说某个时代的我,曾经贱卖了自己不理性的一面,从此不再关心风和雪的味道,也逐渐失去了爱和欲望,再也写不来诗篇,也无法歌唱,仿佛生命初始之时从这片土地一起诞生的野性都可以被抛诸身后。这点你最清楚不过,亲爱的,毕竟有一个我把这些野性卖给了你,让你找回了古老的记忆和本能。
“如今我虽然束缚着你,但我的期望和索莱尔并不相通,也许我应该规训你的习性,让你当个苦修者的,可我毕竟还是个有私欲的家伙,当不了圣人。出于一个平凡人的心思,我不得不放你在身边,免得我生存的环境因你受害。不管怎样,我为这点对你表示歉意。相似的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当我在心中尚且存有它们时,我也希望你能在心中多少存有一些相同的东西。”
“你的话总是很好听,不过要我说,如果只靠言语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我当初根本不会生在世上。”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