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塞尔不做否认,“也许等到哪天,我自知命不久矣,就会满足你所有的心愿,把这身灵魂血肉毫无保留地赠予给你。也许这就是我最后能做的一点感激了,同时还能满足自己一些危险的好奇心。”
“你希望我说什么?一脸深情地说我会好好结束你的生命?”
“听起来也不错,来个临终之吻会更浪漫一些。”
灰狗皱起眉毛:“这十来年的等待让我思考了一些事。我有时相当怀疑......你这么说话,莫非是想抢走我发言的乐趣?”
“那你希望我多做些抵抗吗?会让你更亢奋?”
“那是戏耍猎物的手段,而我至今也没能在你身上得到任何此类乐趣。”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你表现出的许多性格我都在早年间见证过,未必也没有让他们崩溃过、失态过。有些人像你这样心怀善念,常常会被恐怖淹没,无法再寻常对待自己的处境,心智仿佛退化成了婴儿;有些人满腔公道和热血,常常就被憎恶占据了心灵,除去临死前的诅咒以外再也不能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也有的人安抚别人时语气很宽容,轮到自己承受痛苦就绝望了起来,思维和言语都变得支离破碎,最后自己也在我爪牙间变得支离破碎;至于那些对生命、自我和处境都默默忍受的奴隶,我把他们当作活罐头,或者活着的死人,可以长期保存而不腐烂......”
“你似乎多少比过去更擅长讲故事了,”萨塞尔说道,“而且听起来你很在意人们情绪的变化。”
“观察不同人们在绝境下不同的变化很奇妙。”灰狗的手指轻触他脸颊和嘴巴,“但我尚未明了你......连明了也无法做得到,自然也谈不上观察极端的变化了。这似乎比我明了自己还要难得多。”
“性格是过往记忆和往昔经历的累积,”萨塞尔又给她脸上拉出一个微笑,“就像人外出的时候总要穿上鞋一样,是我们这些人类经历这个世界时所需要的东西。虽然很多人习惯于穿着鞋子睡觉,但这是他们的问题,并不意味着正确的事情。”
“那你又是什么?”
“把过往的记忆和经历放到一边,我就只是一个存在,是生命本身,反正在时间之初,我们的生命本来就是一种存在。我总该找些日子把鞋脱掉,赤脚站在这片土地上,否则,我怎样才能审视其它历史中不同的自我,把他们都放在心中?”
“听你说话像是在做梦,远离了现实,陷身于一团朦胧的雾中。”灰狗躺了回去,端详着列车的天花板。“不过,我从来都不做梦。”她又说道。
“如今你躺在许多个时代以后的列车上,和人类的贵族为伍。勒斯尔支离破碎,文明毁于一旦,光明神殿带着索莱尔一起消失,所谓的天玛斯仍然不见踪影,就连你本来的最后一个世代的轮回,似乎也已经结束很久了。难道这不就是个最离奇的梦境吗?”
“它们都很现实,现实得既刻板,又空虚,只有你才是那个古怪的梦。我说不上是美梦还是噩梦,总归都是我无法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