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遮蔽了天穹,像乌鸦羽毛一样漆黑,在凯里萨苏斯这片夜幕上波澜不惊地垂降,好像涨潮时辽阔无际的海面淹没陆地。城市中显出道道暗红色电光,风暴穹顶之下,大群大群的畸变体在飞转,犹如秋天黑色的腐叶,遮盖了城市,掩蔽了月光。在凯里萨苏斯的街道,剥皮的受难者从安德拉西斯的手掌中向下流淌,坠落,像疯狗一样奔跑着、涌动着,汇聚作仿佛翻腾大海的浪潮,在城市中蔓延,堆积挤压着冲刷过街道......
无数的剥皮受难者,裸露着遍布割伤的血管肌肉——血肉战车及行动不便的庞大畸变体像岩石矗立在翻腾的血红色浪潮上,它们中间传出锉刀般的巨大尖叫,渐渐汇成令人难以置信的尖利咆哮。脊背钉满尖锐钢柱的畸变体们用挤压颅骨的环形钢铁束具敲打地面,仿佛是在擂鼓;在它们烙进面颊血肉的钢条缝隙间喷出锥形的血雾,于半空蔓延,如大片云雾从他头顶席卷而过。
凯里萨苏斯的边界在雾化,环绕城市的原野逐渐被替代,现出一圈旋转的黑色大漩涡——无比强烈的飓风,将城市拉扯着蜷曲,仿佛是在拉扯庞大的画布,把地面与天空的边界连接起来。
像刚抛下他渺然无踪的玛姬露一样,萨塞尔也想逃跑了。
“不,黑巫师,你要利用凯里萨苏斯的术式打破安德拉西斯的降临。”
萨塞尔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盯着格谢尔,光明神殿学士机构的领袖。他个头不高,穿着面料皱巴巴的长衫,一点也不像保养很好的领袖或不朽者,倒是像个把自己打扮得年轻一点的老头。但萨塞尔明白,这人是扎武隆仅存的挚友,尽管因立场分歧有所敌对,但依旧是性格近似的老阴谋家。“我认为,”对方在雷霆般的尖厉巨响下低声说,“阻止这个灾难,也在你的承诺范围之内。”
“你能向我解释一下吗?”
“是的,如果这可以安慰你的话,黑巫师,”格谢尔说,“虽然我觉得......这也不过是可以预料的转折。当凯里萨苏斯的问题持续到一定程度时,必然会发生的转折。”
“我知道,但你为什么要把赌注押在一个才认识不足半月的人身上?”
“我翻遍了我手中所有的牌,但在这地方,我只能指望米特奥拉学士。此外你也知道,有很多事情是她......办不到的。”
萨塞尔不由自主地咬指节,望向东南方,望向被他呼唤的琉璃巨蟒碾成碎肉块和血雾的畸变体:“那你到底是......怎么联想到我的?”
“和扎武隆有一定关系,”格谢尔边说,边眨眨无动于衷的眼睛,“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你和米特奥拉是联系在一起的,一种比我想象中要稳固的多的联系,既不是利益,也不是感情,而是某种共性。既然事实已经无法改变,那么,把这张牌打出去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那你告诉了米特奥拉什么?”
“我没说什么,黑巫师,”格谢尔眯眼盯着安德拉西斯拨动云层的手,“她是聪明人,而且怀有足够的坚持,甚至相信公义。她毫无疑问能理解所有事情,用不着我来提示。要知道,我在过去让很多优秀的年轻人接触过她,换了一个又一个。你也知道,光明神殿的人很多,我能找到很多对女性很有能耐的人,结果却没有半个能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