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喂我。”
玛姬露张大嘴,蹲在床上缩成一团。她裹紧皮袍子,手里玩着魔法书里抽出来的扑克牌,还在断断续续地哼着歌。
她试图与萨塞尔交谈,不过他没理会,只听着墙窟窿中穿来裂隙深处的嗥叫,拿勺子舀他烘热的血喂到她嘴里。萨塞尔心情很低沉,大概是迄今为止最低沉的时刻。但玛姬露则全然相反。她懒懒地把头靠在破旧的墙上不愿动弹,表情慵懒闲适,只管张嘴等他喂,一边喝,一边随着风声小声唱着歌。
乐曲声,让他想起凯里萨苏斯城外小酒馆她哼出的乐曲声。很轻,或者说像是乐曲的幻影——被风声压低的古怪歌谣:
我一生中没有听过别的回答,
“你走开,所有的位置皆已占据。”
怎么办?可我的歌已经唱完。
我并不要求戴上小丑的高帽,
就像是磨坊主把我收留,
宽宏的领主,把我当作拉货的牲口。
萨塞尔随着这声音的节奏点了会头,才发现这曲调既凄凉又绝望。歌曲的尾音拖得极长,就像是要把他压抑的情绪拽得更低,拽进漆黑的无底深渊。
泪珠状的白色灯笼挂在黄铜挂钩上,勉强照亮房梁,以及破破烂烂的蜘蛛网和飞旋的苍蝇。风声透过墙窟窿发出吼叫,炉灶的烟囱忽而嚎啕大哭,忽而哈哈大笑,像是在给玛姬露凄凉的歌声伴奏,给整个房间都蒙上一层阴影。
他阴沉地盯了女黑巫师一段时间,她才无可奈何地闭上嘴。“人家可是好心才用这首特别的歌谣安慰你来着,”玛姬露用无聊的声音说,“如果想要离开凯里萨苏斯的话,你可不能再这样低沉下去了哦。”
他闷声哼了一声,把汤勺喂到她嘴里。
“你的话太多了。”他声音嘶哑,“我只想休息一下,喘口气。”
玛姬露舔舔嘴角,把扑克牌的小丑牌抛到他怀里。那牌上的图案和她打扮很像。“小萨,你坐在这床边,满脸煞白,胡子拉碴,头发乱七八糟,简直像一直生病的冻僵的鸟。难道这都是我的错吗?”
“你的发言让我很烦躁,玛姬露。”
“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我戳到你的心事了?”她眨眨眼。
“有些事情说来复杂。”
“因为你自己也觉得你自己不能脱身。过去的想法悄然改变了,你自己却没认识到?”她把双手一摊,“黑巫师和裁判官。爱情的魔力还真是了不起啊。”
“不,”萨塞尔闷声说,“我大致上明白我的想法早就改变了,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这约束上附加了太多东西。”
“或者,”玛姬露说,“只是你还舍不得。”
萨塞尔转身背对她的方向,看着洗过的木盘子。他刚砍下来的尾巴沐浴在阴郁的灯光里,勾勒出甲壳的轮廓。玛姬露满脸揶揄坏笑地斜瞥过来。
“你自己也知道这关系不能坚持到你想要的时候,对吗,小萨?”
“要不你来告诉我好了。”
然后他离开了。
萨塞尔走到人头蛆堆的围栏边上,抽出木柴,劈成小块,扔进炉灶里。火焰旺起来,照亮了这个寒酸的陋室。他蹲着,拿烧火棍翻了半天火炭,才把烤熟的尾巴从火里拿出来。这种糟糕的处境简直是他一百多年前梦里的情形,怎么又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