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要去白塔陈列馆拿一些你想要的......重要的东西,米特奥拉?”一旁倚墙的塞蕾西娅开口问道,“而萨塞尔却对此一无所知?不仅如此,他还以为只有自己对那地方用心不良,实际上却是你拿他当了探路的石子。是这个意思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米特奥拉平静地点了点头,回答道,“虽然略微有所区别,但实情大致相同。我借萨塞尔的眼睛去探查白塔陈列馆的详情,但他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我认为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要去巴尔克游轮探路,这就足够了。除此以外,萨塞尔的行踪也是由我卖给了阿尔泰尔。作为相应的交换,执政官答应给我带来白塔陈列馆的进一步现状,让我能决定何时动手,以及何时离开。”
“我说,米特奥拉.......”塞蕾西娅表情有些无言,眼角抽搐,勉强挤出微笑,“你这家伙看着不声不响,好像是为人和善,还很好说话,卖起人来却比那个黑巫师还要狠?”
“并非出卖,我只是作出了合乎理性的判断而已,塞蕾西娅。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相信萨塞尔也能理解,并用他的理性来抵消他的恼怒。”米特奥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预计中的......他的恼怒。”
塞蕾西娅似乎已经懒得指责她用心不良了。“那你的预计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她问,“萨塞尔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小心眼的,我都不想随便去招惹他,因为招来报复。”
“他的确是有些小心眼,不过我认为我可以说服他。”
“你说话总是这么自信啊......”
“此前我也和你讲过,塞蕾西娅,萨塞尔现在的状态很虚弱,加之他本来就多疑,想的太多,做的也太多,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并不适合承担太多压力,也不适合进行太多推断。既然他让我帮他分担其中一部分压力,并作出邀请的姿态,那也就说他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是首领和服从者,而是理性的合作者。这句话的潜在含义是,如果我要做什么,那我既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或批准,也不需要经过他的认可或考虑。我只把结果交给他,至于如何去做,那由我来判断,——哪怕这会利用他的无知也一样,哪怕这会蒙蔽他也一样。”
“听上去感觉......”塞蕾西娅掂着下巴,看了一眼和她语言不通的猎人,“好像他把大部分权利都托付给你了?”
“萨塞尔现在太过畏首畏尾了,我们都知道理由是什么。”
“畏首畏尾?因为正在往赛里维斯走的那个人吗?萨塞尔那种到处留情的混账也会被爱情缠住无法脱身?”塞蕾西亚的表情里有一眼就能看出的鄙夷,“我觉得这太难理解了。”
“我也认为萨塞尔是个没有爱情的人,以他那种人的性格,也不该有一般意义下的爱情,可一旦涉及到裁判官时他就会显现出异常,简直像是受到了诅咒一样。”米特奥拉评说道,“我不理解他在贞德殿下身上产生的顾虑和情感,所以我向来把他们的关系当成一种神明的诅咒,——这诅咒致使他们相遇,以及相爱。当然了,你也可以像我这样来理解,我思考过很多可能性,但这是最合乎理性推断的结论。”
“见鬼,你说话有点太直白了吧,米特奥拉。我这种置身事外的人都被你说的有点不舒服了!”
“只和合乎理性的推断,仅此而已。”米特奥拉面无表情地回答,“当事人怎么想,那是当事人的问题,我认为他们两人的关系用神秘的诅咒来解释最为简单合理。当然了,以我们的角度来看,他们俩的感情是否属于诅咒,这其实无关紧要。重点在于,假若萨塞尔能够随同光明神殿未来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贞德殿下——加入圣战,在赛里维斯安身,在七城大陆率军推进,那他就能给我们这些密谋者带来更好的机会,以及资本。”
塞蕾西娅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这些巫师都很在意这个吗?”
“那代表我们的未来。”米特奥拉解释,“一边是动荡的帝国,一边是狂热的宗教联合,如果想要在将至的灾祸中生存下来,那我们只能选择自行其是,靠自己的选择来决定自我的命运。”
“命运啊......”塞蕾西娅皱起眉头,歪歪脑袋,“但是还有好些年吧,是吧,米特奥拉?太过遥远所以根本没有现实意义上的感觉。”
“这是因为你更多是活在下的,塞蕾西娅,我理解你,——我理解你的性格以及你的想法。你很感性,而且近乎无欲无求,只想自在地活着。说道这点,其实也很像玛琪露。”
“玛琪露”这个词让塞蕾西娅脸色不怎么好,拿自己和玛琪露作比较更是让塞蕾西娅眉毛直跳,似是浑身都不舒服,不过这也在米特奥拉的预计以内。虽说这两人的外在性格不同,但她们物欲很少以及追求自由的内在心绪是极其相似的。
“那萨塞尔呢,那个小心眼的黑巫师就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了?”
“萨塞尔这个人的确和你们完全不同,不仅是外在,更是内在,这点也请你理解。”米特奥拉道,她并不是在为萨塞尔辩解,只是陈述她理解的事实而已,“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其实并不活在当下。这句话的意思是,占据他心灵的乃是悲痛的‘过去’遗留下的废墟,以及将要步向毁灭的‘未来’。我们能够享有的‘现在’对他来说并不是一张可以全情感受的绘卷,而是一个点,一个不稳定的支点。他无时不刻都在考虑用这个支点来撬动命运。就我的看法来说,他拥有的其实并不是‘他拥有的’,而是‘杠杆’,——用来撬动命运的‘杠杆’。他是个活在苦难中的人,虽然他看上去占有欲很强,但我认为他事实上不拥有任何东西,他只是在寻觅撬动命运的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