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黑城堡第242期
原标题:史蒂文·埃里克森:我与乔治·r·r·马丁间不存在竞争关系
翻译:文颖
连线:你书中的有个点子我非常喜欢,就是有关魔法剑在第一次被拿起时会惊声尖叫的情景。(译注:我不确定……可能是anomander的dragnipur?还没读到有关情节,要不就是忘了……)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埃里克森:我经常说,奇幻就是能让你把象征和隐喻彻底真实化的一种文学类型。想象一下战争带来的恐怖、创伤与毁灭,然后把所有这些具象化于武器身上,那么这把武器当然会嘶声尖叫了。但同样的,在无限轮回的暴行与残忍之间,这把武器也可能会被逼疯,所以歇斯底里的狂笑也会与尖叫并存。
就我所知,很多小说和故事里剑都被赋予了某种嗓音——而且它们通常还会以之不断引诱持有者。甚至,它们还可能拥有自我意志。我挺喜欢这类意志对持有者而言是完全未知且不可揣度的设定。当武器拥有人们完全无法忖度的人格,而持有者不得不见机行事时,故事的恐怖色彩会被拔高一个八度。
连线:我之前读了一些网上有关你的作品的讨论,而其中一些人提到的一个细节让我很感兴趣。在你的小说里,许多角色——甚至是路人角色——都倾向于发表长篇大论的哲学性探讨,而有些网民开始对角色们这种行为的真实程度产生了疑问。
埃里克森:这个么,我一生中遇到的一些最具洞察力、最为睿智的人们……我还是举个例子好了:我们在南美的伯利兹进行考古发掘的时候雇用了这么个带着霰-弹枪的伙计来负责看守营地,他既没受过教育,满口的牙齿也脱落殆尽。尽管如此,你若同他深入交谈就不难发现,他几乎天文地理无话不说。这人关注国际局势,还读完过一整个系列的哲学著作。由所处的社会阶层武断地评判一个人的思维深度和广度是我一直试图反其道而行之的观念,这对我而言相当无稽,毕竟,在现实生活中我从未注意到类似现象的发生。
通常,我们不会和为生计不断奔波的人们长篇大论地谈论人生,但假如你不知怎的有了和这类人坐在公园长椅上谈天说地的机会,很可能就会因他们的独特见解而感到惊讶。基于社会地位评判角色智商,创造出一干单纯因为地位低位就完全没长脑子的次要角色,这样的做法具有极大的局限性和片面性,而且尤其容易出现在奇幻作家的文章中。我猜这样处理会使行文更加简易,但就我个人而言是绝不会采用这种方法的。我也曾和军人们聊过——那是些老兵们——而他们对自己将要面对的未来想得不比任何人少。因此,我不认为我在书中的处理方法有何异常之处。
连线:《forgeofdarkness》一书中有个角色是画家,而我听说你之前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画手。你的亲身经历对这个角色的塑造是否起到了启发作用呢?
埃里克森:是的,在一定程度上。但同时,贯穿这套三部曲始末的中心讨论关乎文明形态的自我消亡,而我试图自此申发的一大核心观点正是在消亡过程中,各种形式的艺术,甚至艺术的灵魂本身,将是最先毁掉的一批。因此,三部曲的第一部和画家这一职业连结异常紧密。幸运的是,在玛拉兹正传的第八卷里刚好有个画家角色,他的存在对探讨这类问题而言是个非常理想的媒介。当然,我曾经绘制过插画这一点也确实对本书的写作起了很大帮助。然而,当我在接下来的几本小说中探讨我自己不大熟悉的其他形式艺术时,写作难度可能会增大。现在我们只能走着瞧。
连线:你能详细介绍一下有关艺术毁灭将是文明崩塌过程中的第一环的这个观点吗?你是说,这将是文明衰退的头一个征兆吗?
埃里克森:的确如此。我认为,当艺术表现不再反对权威或不再独立于权力集团的操纵之外时,这一文明内部很可能已经出了严重问题。这话有些过分空泛了,我知道,但不难发现,在历史的长河中,艺术常常反映了一个文明的体制健全度及社会活力等等。很多文明的艺术史上均存在政治宣传异常发达的时期,古罗马艺术即是一例,尤其是当时的雕刻艺术,常常赋予皇帝们近乎神灵,甚至是半神化的形象。在欧洲皇室艺术中你也能找到类似的情况——皇宫贵族们的身材比例相比身边的坐骑而言被刻画得过大,并且在画中,这些实际可能胖得走形的贵族们总穿着相当合身的铠甲。以上种种带有政治宣传意味的艺术作品,其创作宗旨几乎是一致的:强调在位者的伟岸,以加强当权势力统治的力度。
有时候,你也会看到一些同这种创作理念完全背道而驰的作品。在古罗马和古希腊艺术史中,存在一种穴怪图(grotesque)创作时期,这段时期中的艺术作品倾向于去除加诸人体的美化或理想化处理,而这样的艺术作品的出现可能有意识地表现了文明崩塌的征兆并对此加之警告。从这个角度来看,艺术绝对是社会的反映,而假如说艺术被掌权一方拉拢——好吧我们就直说了吧,当今作为艺术形式之一的广告几乎专为了被拉拢而存在——这种条件下产生的艺术品,已经丢失了其反映社会现实的作用,换句话说,丢失了我心目中艺术存在的最根本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