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塞尔被推倒了,从腐烂结冰的洞窟泥土间,跌到篝火中被烤热的石头上。他不由得吸了口气,那只浅褐色的女孩的手没入胸口,从他的血肉和内脏中摸索,从胸腔到腹部,又向上滑动到他的脖颈。冰冷的手掌环住颈椎,食指的指尖则掠过他的喉骨。铸骨者的眼睛在火焰的光圈中俯视他,萨塞尔能看见:在他身上,皮肉顺着铸骨者手腕滑动的痕迹向两侧拱起,支撑出手掌轮廓的凸起,并在手腕离开后愈合。
就像泥浆。
随后丝伸出另一只手,攥住萨塞尔往外挣扎的手腕。她的脸颊往下低,鼻尖贴住他的胸腔......整张脸都极其诡异地陷了进去。她这是要融化掉钻进他的体内吗?
“我想问问,”萨塞尔勉强挤出一句话,“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你的灵魂中承载了很多不详的东西,迷失的人.......”丝说,“它们既超过了我能控制的范畴,也超过了我一眼就能察觉的范畴。它们需要在很近的距离才能发觉。”
这声音居然是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到底想发觉什么?”
“征兆。”铸骨者继续挪动手腕,挤开他脖颈和下颌上的肉,小手在他脸颊下扣住了他整张脸的肌肉。她的拇指按住他的腮,食指按住他的鼻尖,小指竟然隔着咬合肌碰到了他的舌头。
“征兆,什么征兆?你不觉得解读预言的方式太过古怪?”萨塞尔反问道,虽然他并不会阻止对征兆的解读。这个词对他的意义非同寻常。
“噤声,迷失的人。”丝说,她的呼吸似乎触碰到了他的内脏,让他感觉浑身都在发痒,“这里是绘画中的迷道,梦境中的幻影,不断重复的过去,没有意义的记忆,至于我,也仅仅是个幻影。你现在徘徊在一个本不存在的世界里,行走在将过去重叠后组成的梦境,目睹这个纪元以前的遥远时代,——已经过去的时代。这是个用于遗弃和放逐的地方,一切都在被合并,一切都在被抑制,你所披盖的肉体也仅仅依赖于一个短暂的幻象。在这里,你是灵魂,而非躯体,所有人都一样,哪怕你和我的接触,也并非是世俗中的方式......”
“你说所有人?除了我,这里还有其它受困者?他们没有来到这个洞窟?”
铸骨者把脸抬了起来,用毫无感情的眼神注视着他:“你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的呼唤,迷失的人。至于其他人,我并没有考虑过。事实上,到现在也还有人——以及不是人的东西——坠入这个画中的迷道。”
“有谁?”
“从你的鲜血中诞生的人,从你的灵魂中苏醒的人,以及受到憎恨的阴影。”
“您能用我可以理解的方式重复一遍吗?”
“我在做梦,黑巫师,做梦的人不能去涉足某些不被允许的思考,做梦的人只能在此时给出模糊的回答。此外,这里也不属于我,我仅仅是个观察者,既无法透露某些真相,也无法完成某些事项,连升起篝火都要拜托你提供帮助。”
“哦,您在做梦的时候都能记得我,让我感到十分荣幸。”萨塞尔回答,“然后据我观察,白塔陈列馆受到邪教徒仪式的诅咒并非偶然,您对此有何头绪吗?”
“你需要去问索莱尔,而非是我。”
“我不怎么敢于和天空之主碰面。”
“这是你自己的错误。”
“是的,我当然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错误,但这错误无法纠正。你不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征兆了吗,那征兆里有涉及到天空之主吗?”
“我想说的话是,萨塞尔,你在试图涉足索莱尔的棋局。你既在影响忆者,也在影响上古之神。如果你给出的干扰达到某种难以忍受的地步,那么,哪怕你暂时抛弃了自己作为黑巫师的身份,你也会被认定为威胁。”
上古之神,萨塞尔心想,铸骨者提到了上古之神。但为什么?上古之神莫非是指不列颠之王的前生?
铸骨者顿了顿。她的视线没有离开萨塞尔的眼睛,但瞳中闪过了怪异的神情,好像是她不经意间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上古之神厄尔洛斯,”丝续道,“它的灵魂迷失于深渊之下的晦暗处,它的意识最终遭到污染,它的肉体则受到侵蚀,成为可憎的污秽。这种情况必须有所转变,它便自我毁灭,剥离灵魂,从洒着神圣之石上的鲜血升起。被囚者安布罗修斯使其复苏,并帮助厄尔洛斯重获生命。如果你想涉足厄尔洛斯的领域,那你得做好更多准备。”